倒和颜悦色了,“好孩子,你这解药虽是对症下药,可君臣佐使失调了。佐使应地,多有毒,你用的份量重了些。”说着执起他的手拍了拍,“你既说自学至此,可见天资聪颖,你若不嫌弃老儿脾气古怪,老儿愿点拨你一二。”
看着胡御医这么平易近人,念尘只觉不可思议,指着朱雀的手指都气得发抖。这人师从西南五毒,本就是他口中的邪门外道。
朱雀眼中隐有泪花,当即跪拜,激动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胡御医便去扶他,高兴地捻着胡须道:“好徒儿!不想老儿黄土埋颈了,还能遇见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当真有幸!”
念尘见他们师徒二人你来我往其乐融融的,心中倒也生出一丝欣慰,便不准备去揭朱雀的短了——也许他本身确实想学医,只是真的碍于所行之事不得不先去学毒?
等朱雀把胡御医送走回来,念尘便直勾勾看着满面春风的他:“未遇良师?自研毒术?迫于生计?当年你同我说想学毒术,我可是差点把府里金库搬空了才为你求到五毒的帖子!若我修书一封去西南,把今日之事尽数告知你那些师父,你猜你活不活得到如卿生辰?”
“阁主息怒,我这不是想把这尊大佛请走,省得他再继续骂您嘛!”朱雀忙摆手道,“我礼物都备好了,哪能不活到她生辰呢!”
他看了看胡御医留下的纸笔,拈起笔来蘸了墨在一张新纸上也写写画画,写着写着还要抬眼想一想,像在回忆什么。写完了把墨迹一吹,小心叠起来揣在袖子里,见念尘不耐烦地看着自己,忙解释道:“噢,方才不是说起如卿不适么?我问师父可有简单通用的方子缓解,他给了我一个主方,让我自己斟酌着根据如卿体质改动。”
“师父师父,这就叫上了?泼猴。”念尘嘲笑他,往他袖子看了两眼,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来,“也给我一份。”
“啊?”朱雀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笑道,“秘方不外传,除非加钱。”
念尘冷笑一声:“梁京往浔阳送信,快马加鞭十日便到,我知墨炼那小子近日无事。”
“啧。”朱雀最烦这招,更烦这招回回都管用,把方子拿出来抄了一遍,嘴里嘟囔道,“我那夜出生入死的,这个月月钱至少翻个倍吧?攒点钱给如卿买些女儿家的东西。不然徐夫人下次进京,又要骂我们没有好好养娇娇儿了。”
“给如卿买女儿家的东西,要你掏钱?”念尘白了他一眼,“去找斐伭批,再去讹二哥三哥。尤其二哥,跟养女儿一样什么新鲜玩意儿都给她买,肯定舍得。”
“明明我也什么时兴送什么……”
“你那是有所图谋,不一样!”念尘又白他一眼,扫了扫手里的方子,撑起身子来道,“扶我下地试试,能走的话晚上我给她送去。”
朱雀觉得好笑:“外边夏侯氏的庭客门生和支持阁主的两派都吵上天了,您醒来第一件事倒要亲自去关心这样的小事?”
念尘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道:“对外只说我没醒,他们再吵翻了天又与我何干?何况他们越吵,便越原形毕露。”把方子仔细地叠了又叠,让朱雀扶着自己起身,放到香囊里去,手指摩挲着香囊,又笑道,“你说我色令智昏也好,反正此刻我觉得这便是一等一的大事。”
霖若的寝间南北开门,既连着外厅,也通着院落。这两日霖若不舒服,早早便睡下,眉心担心灯烛长夜久燃室内闷窒,便替她把南边窗户开了个缝。又担心霖若夜里受凉更要腹痛难忍,让她喝了碗姜母茶才洗漱睡觉,还在她腿边压了床冬被,坐在床沿守着她。
“先前师父说我没到年岁,先不急着学千金方,这下可真是后悔。”霖若侧卧在床上,把汤婆子捂在小腹上,细细地倒着气。
眉心隔着被褥在她腰上轻轻按揉,淡翠的柳眉微蹙,眉间的褶皱把那颗若有若无的胭脂痣给藏了起来:“这几日宫中戒严,门外看得死死的,也不好请御医来看。辛苦您再挨一日,姑娘家都是头三日难受些。”
霖若闷闷地“嗯”了一声,本就头昏脑胀,这会儿抱着汤婆子,那暖意一丝丝从丹田上行,舒坦得很,于是窝在被子里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眉心又给她按了一会儿,听得她呼吸平稳,便熄了两盏灯,轻手轻脚走出去了。
回厅中见颜夕还坐在那里看书,惊讶道:“夫人还在?”
颜夕抬起头来,往霖若房中看了一眼:“公主睡下了?”
“是了,夫人也快回去歇息吧。”眉心笑着拿起桌上的针线篮道,“婢子想在灭灯前借光再做些活计。”
颜夕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把手中的书放下,走到她身边,道:“我一向晚睡浅眠,左右时间还早,我帮你展布绕线罢。”
眉心有些意外,但很快笑得眼睛弯弯的:“那婢子便多谢夫人。”
“无妨,这些东西王府里自然是备齐全了,只是这次进宫遭了变故被困在皇城,又事发突然,难为你着急赶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