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我知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哥,放心吧,你让爸妈也放心。”
程幼也挂了电话,远远地看见前面滑坡路段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于是靠边停车后撑着伞下了车,在车后方放了一块故障警示牌后,选择步行前往。
她和陆悯拍摄宣传片的地点在稳江杨水台,地势较高,受灾不算严重,但暴雨过后的街道空无一人,积水没过脚踝,自行车和电动车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偶尔响起几声警报声,下水道的污秽漫了出来,眼前一片狼藉。
有烂尾楼的屋梁断了,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腐朽的断面。
全城断电的雨夜,程幼也开着手电筒,强撑着眼睛的不适,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回了她最后见陆悯的地方,屋子敞着门,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除了雨声,她现在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什么也没有,也没有陆悯。
绝望感像攀上她后背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缠住了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呼吸。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可她却用力把这些想法逐一驱逐出去,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动了一阵子,她麻木地从口袋中抽出手来,把手机放到了耳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样。
她有气无力地说:“哥,我真的没事......”
可对面却没有传来说话声,只有雨声,和一点微弱的喘息声。
程幼也心里咯噔一下,慌乱地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陆悯”两个字。
她生怕断了连接,急忙对着手机话筒说:“陆悯,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你告诉我你在哪儿?”
对面还是不说话,程幼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她慌不择路地来回穿梭在几个房间中,四周只有她说话的回音,再没有一丝声响。
“陆悯,你别不说话.....你这样我真的害怕了。”
她蹭了蹭眼泪,意识到可能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就像当初在天台上那样,陆悯不认识她了。
他不认识她了,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不容她多想,这时,对面好像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闷哼声,然后,陆悯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
他说:“程幼也,我们分手吧。”
程幼也呼吸一滞,脱口而出:“你在说什......”
但陆悯好像听不见她说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你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到这一步?我这么对你,你怎么还是不肯死心?你从来都不懂知难而退,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程幼也,你真的让我很头痛。”
程幼也彻底愣住了。
然后,陆悯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程幼也知道他马上就要说出那句成为她之后三年梦魇的话了。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块绊脚石啊?”
程幼也脑子里轰的一声,她一直逃避的那段回忆像暴雨浪潮一般汹涌而来,连带着那些陈旧的情感,应声撕开了那些虽然被她伪装起来,但其实从未愈合的伤口。
这段话,是三年前,她在医院得知自己失明后,接到陆悯的电话,他亲口和她说的。
提出分手,是他失约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很少去回忆,也不愿意去回忆,但每一个字眼,就像是扎在她心口的钉子,不是她不去想,就不会痛。
为什么陆悯说出这些伤害她的话的时候,语气会这么难过呢?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内疚,也有一点点为她可怜的爱慕感到悲哀?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风声通过听筒吹在她的耳畔,半晌,她握着手机的指节被按得生疼,她卸了力气,语气漠然道:“分手的话,你当面和我说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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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大了起来,遥远的雷声像是在催促,程幼也的时间越来越紧张。
她是在一处破旧广场的八角亭下找到陆悯的,他撑坐在石板上,闻声抬头,看到她后站了起来,眼神焦灼而悲伤。
他的肩膀好像受了伤,脖子上有一些血迹,毛衣因为被雨水浸透而领口变形,露出了那两道扭曲的刀疤。
程幼也撑着伞站在亭子外看着他,心里被各式各样的情绪填满了,她喉头滚了滚,说不出话,胸腔的酸涩感让她感觉自己的内脏都搅在了一起,无以复加。
陆悯却在她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她的脸颊被迫贴上了他胸膛冰冷的皮肤,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他埋在她的颈窝,是那么难过,那么委屈,像是在暴雨中被丢弃的小狗,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不要和我分手。”
程幼也眼睛眨了一下,很冷漠地回答:“分手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程幼也的语气好像让他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