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从未见他这般动怒,吓得一溜烟跑到起舞堂,翻出那件衣裳,拿到东暖阁,展开给顾云臻看:“小侯爷,真补不了……”她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只得拿了针线,将衣裳下摆固定在绷子里。顾云臻却又道:“我心里烦,你出去补。”
青凤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只得拿了衣裳走到外间。
顾云臻支起耳朵,听得管事的嫂子们逐渐散去,转而茶盏“叮叮”轻响,她似是喝了口茶,再过一会儿,终于对青凤手中的衣裳起了兴趣:“这是大侄子的衣裳?怎么撕成这样了?”
青凤在啰哩啰嗦地说道:“这是公子去年生日时夫人在吉庆斋为他定做的。今年春天去青霞山打猎,侯爷误射了山里人家的一只猫,公子追出一个山头,撕了衣裳替那猫儿包扎,回来还挨了侯爷的骂,罚跪了三天祠堂。唉,吉庆斋的衣服都是绝无二样的,没有同色的布,也不知怎么补。今天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巴巴地想起这件衣裳来了。”
她轻笑了一下:“大侄子倒是宅心仁厚,一只猫儿,死就死了,有什么好追的。”
“可不是,听大夫人说,公子从小看到猫啊马啊的死了,总会伤心大半天。”
“依我看,补是补不了,不过有法子可以想,你干脆将整条边都滚了,找与这颜色相配的布,镶一条边,岂不好?”
青凤笑道:“真是好主意,奴婢怎么就没有想到?”又口无遮拦地道,“六夫人心灵手巧,难怪侯爷把您宠到心尖子里。”
“你这丫头……”她娇嗔道,可声音里却透着羞涩和喜悦,顿了片刻,又轻声道,“我自幼体弱多病,托于菩萨脚下才能长大成人,每日晨钟暮鼓,只和师傅们念经打坐,本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了京都……没想到机缘巧合,能嫁给侯爷,又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大嫂,这是我的福气。”
窗外的光慢慢地淡下去,窗纸暗透了,她们的说笑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顾云臻望着头顶纱帐上的云茜花纹,怔怔想道:原来不是她,是我认错了。世上居然有长得这般相像的两个人,连脖子上的小黑痣都一模一样。可绝对不是她,若是她,怎么可能将以前的事忘得这般干净?怎么可能见到那件衣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迟疑和波动?
这样想着,既有些失望,更多却是如释重负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