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府外全指着她俩,苑子里的事也就顾得不大周全了。”小苏轻叹了声,接着又道,“如今开了府,年节可不得往各府走动走动,可这衣裳头面……以往有姨母叮嘱姑姑们照应着,现下可就抓瞎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来,”紫霜王后舒了口气笑道,“我早替你备下四身年节穿的常服,四身见客的衣裳,配套的头面小玩意样样不落……想来还是不大够的,明儿起,我让她们加紧再给做几身。”
“来时我还担心讲得迟了,王后姨母腾不出手来理会雪儿,不想姨母心细都备好了。”小苏说着滚进紫霜王后怀里,“王后姨母许下的衣裳雪儿也记下了,可不许抵赖的。”
“你这丫头怎还跟个孩子似的!”紫霜王后搂着小苏,宠溺地拍着她的后心。
“在外人面前端得累得慌,王后姨母这儿又没外人……要不是天冷得厉害,小苏还想请王后姨母做酥饼吃呢。”小苏撒娇般地嘟囔。
曾有段日子,小苏躲着不愿入宫,她怕见紫霜王后难过,亦怕见了紫霜王后自己难过,更怕遇见元辰。只到某日红罗差人寻她,说紫霜王后思郁成疾。
在柳紫霜的眼里,小苏是女儿,也是准儿妇,本想其就算做不了元辰的正妃,做个侧妃也成,往后她与元辰多疼些便是,却不想这个念想也生生断了。她既觉心疼小苏,又觉有负师妹所托,还恐小苏与之生了嫌隙,终日郁郁寡欢。
那日,小苏搂着她苦慽慽地道:“您再不好起来,往后连个疼雪儿的人都没有了……”
亦那日,两人的心结算是打开了。
“知道你要来,一早便做下了。”紫霜王后说罢朝外呶了呶嘴。
只见红罗托着几样精美的菜肴走进来,又与红鸾一一摆在矮几。
“天没亮,娘娘就催奴婢和面,生怕郡主来了吃不上酥饼……”红罗笑着与红鸾合力将矮几抬上榻,又道,“小厨房今个做鱼肚汤,又换了几样新鲜菜式,郡主上榻陪娘娘先用膳,酥饼一会儿便好。”
红鸾、红罗又摆上碟盏等物,小苏方松开紫霜王后,哄劝她用了一小碗米饭,又饮了半盏汤,随后小苏陪着说了会儿话,方告了退。她前脚出了寝殿,紫霜王后便朝红罗道:“终是少了个知冷知热的。”
“这不是有娘娘心疼么。”红罗笑道。
“可要在宫里,时常在眼皮子底下,怎也周全些,可如今……”紫霜王后轻叹一声。
“郡主性子洒脱,一辈子拘在宫里娘娘也不忍心,倒不如娘娘就把郡主当亲闺女多疼些个,莫再想那些过往。”顿了顿红罗又道,“闺女贴心,儿妇孝顺,这后宫里头就没有比娘娘更有福气的了。”
闻言,紫霜王后笑道:“你这越老,嘴皮子越利索起来……我倒问你,让你留心给小苏挑个品格温良的夫婿可有人选了。”
“娘娘莫急,这事奴婢上着心呢。”红罗搁下手上的活计,往紫霜王后跟前凑了凑,“外面传郡主从南境带回了位姓陌的公子,还把两府的庶务交由他打理……”
沉吟片刻,紫霜王后方道:“雪丫头今日未说此事,那定是有缘故,你先让人去打听打听,莫要惊动王君。”
红罗点头称是,见红鸾送小苏回来,二人一同服侍紫霜王后小憩,不再闲话。
出了凤梧宫,天阴沉了许多,像要下雪的样子。今冬至今未下雪,阴冷比那雪日更难熬,小苏下意识地拢了拢氅衣,快步沿着甬道前行。
不远处,冬青林蒙蒙一片,看不清其内。那年她尚在凤梧宫,隐在林间等元辰来寻,这是她稍有不多的爱好之一。然而等了许久未见元辰,她抹着泪跑了出来,却见元辰立甬道上她招手。
“就知道你等不了多久……父君唤我问话才来得迟了,雪儿可莫要怪太子哥哥。”元辰说着扯上她坠在耳边的发髻。
“香怜费了老大劲梳的……你可不要扯散了。”她泪眼巴巴地望向元辰。
“雪儿今日的发髻梳得繁杂了些,想必费时又费力,倒不如往日简素更显灵动。”元辰见她眼神暗了下去,曲指轻扣她的额角,“不过,在太子哥哥眼中,什么样的雪儿都是最美的。”
“雪儿原就不喜欢这些,既然太子哥哥也不喜欢,那雪儿往后便不梳了。”那一刻,小苏将等不到元辰的失落与恐惧抛诸脑后,只剩满眼满心的欢喜。
雪,自小苏眼前飘飘幽幽落下,一串连串儿的碎雪落于她的发丝,氅衣。她伸展开柔软而白晳的手,雪落及掌心便化作滴滴晶莹泛着森森寒凉,仰首望向雾蒙蒙满是落雪的天空蓦然生出一丝童心。只见她猫着腰钻进林间,林密叶稠,只有微光透进,她穿梭在冬青与冬青之间,如个孩子似的毫不顾及袍襟足上尽染泥渍。
“雪儿……”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阵颤栗,眸中不觉湿润,心在胸膛中不安而激烈地跳动着。是他?不,此刻他也许正与新妇围炉话茶,亦或踏雪赏梅,又怎会在自处,她不敢相信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