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脚踩墨色朝云靴步伐轻快地出了郡主府,今日是十五,她要往凤梧宫请安。绣了暗纹的赤锦高高束起她满首的青丝,贴合身形的缠枝纹赤锦滚边夹袍,腰间再系上墨色锦带,外罩元贞所赠黑貂大氅,这一身雌雄莫辨的打扮更显其气质清贵,英姿飒爽。
郡主府门前,如风半耷拉着眼帘,呼哧呼哧朝宝柱喷吐着湿热的腥气。
“是郡主要出门,又不是咱要弄醒你,”宝柱一脸无奈,用未握僵绳的手拨开如风快贴上去的脸,“唤你声风大爷成不成……可莫要再折腾奴才了。”
“这家伙记仇得很。”小苏望了望微微泛白的天际,“是比往常起得早些,难怪如风不自在。”
见是小苏,那如风傲娇地瞥了眼宝柱,尔后甩了甩漂亮的鬃毛,口中发出嘶嘶的兴奋之声。
“你呀……”小苏宠溺地捋了捋如风的鬃毛,接过缰绳纵身一跃,“如风,咱们撒欢儿去。”
如风通人性,闻言撒开四蹄直奔齐王宫。去凤梧宫前,小苏先往太极宫回了几桩公务。年节在即,大都是哪位大臣接见哪位地方州府,又往哪些府上去拜访之类的琐碎事。这样的事由影卫暗查实属大材小用,但聂王君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问收了哪些礼物,收礼物时又是甚样表情。小苏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问她便答,绝不多言半句。
聂王君对她及影卫的表现十分满意,嘬了口茶身子往后倒去:“回头你将方才所述汇成册,直管往细里记,往后每半月面呈本君。”
小苏称喏,又见聂王君神色倦怠,身形削瘦,心中一软,道:“腊八那日夜宴,小苏见王君所食甚少且好冷食……王君可否准小苏请次平安脉?”
“李院首日日皆来请脉,难道小苏是觉医术在院首之上?”聂王君打断小苏的话,清冷的目光中透着几许不耐烦。
见状,小苏咽下解释之言,揖手道:“是小苏僭越了。”
“罢了,本君念你孝心不与你计较。如今你开府已有段时日,想必故人去新人来也是常有的,但不管如何小苏可莫要负了初心。”
如此直白地敲打,小苏岂会听不出,于是正色道:“王君教导小苏之言,小苏句句不敢忘;待小苏真心之人,小苏必回其真心,永不相负。”
“如此甚好……望你牢记今日之言,亦莫负真心之人。”话毕,聂王君目光落向御案上的手扎,不再理会小苏。
小苏闻言虽有些诧异,却也了然,他二人再怎么说也是父子。她趁机告了退,就在出紫宸殿的那一刻,紧抿的嘴角仰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她笑自己不该心软,君亦君,臣亦臣,或许在他眼里她与影卫并无甚区别。
腊八节后,紫霜王后免了低等嫔妃请安应卯,几位高阶妃子识实务得很,请了安回了事略坐坐便告了退。此刻,紫霜王后歪身榻上闭目养神。自打她卸了七八成功力给林王妃,十数年来又疏于练功,如今的身子骨与常人一样的疏懒畏寒。
“郡主可来了……娘娘方才还在念叨您呢。”
殿外传来说笑声,紫霜王后知是小苏,欠了欠身子半靠在绣着福字团纹大迎枕上。
“王后姨母,近日身子可还安好?”小苏一阵风似的进了殿。
“安好,安好。”紫霜王后笑微微地看着红鸾帮小苏脱了氅衣,露出一身火红的锦袍,“雪儿这一身红装倒是应景,看着就喜庆。”
小苏三步并作两步,握上紫霜王后迎过来的手就地跪了下去:“雪儿见过王后姨母。”
“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快坐下陪姨母说说话。”紫霜王后笑道。
小苏顺势坐了下去,一双玉手依旧握住紫霜王后的手:“王后姨母最近饮食如何?”
“天寒懒得动,饮食自然少些,不过与往常也不差多少。”紫霜王后打量小苏眼神里隐隐透着心疼。
“您那哪是不差多少?”红鸾猜其还是放心不下小苏,半嗔半笑道,“这四五日晚膳,娘娘也就略动动筷子便把菜赏了奴婢们,现下郡主来了,您可别指着奴婢替您瞒着。”
“王后姨母,这可不成,”小苏闻言面露担忧,“姨母要是味口不好,小苏便去寻两味消食的药丸子来。”
“红鸾老糊涂了,莫听她胡诌。”紫霜王后亲昵地拍了拍小苏的手,“昨个晚上,姨母还用了一碗薏米虾仁粥。”
“可不就昨晚用了些粥,”红鸾朝小苏递了个眼色,“说起来也比往常少了些。”
小苏早从紫霜王后厌厌的神色中看出端倪,知其一心牵挂自己,于是长叹一声:“原本今日来是有求于王后姨母的,不成想王后姨母不大爽利,罢了,还是我自己想辙吧。”
“你有何事?”紫霜王后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
“往年在宫里不觉得,如今独自过活,方知府里府外事儿杂了去了,雪儿又不会这些。”
“香怜也算是个老人,玉惜话是少些,倒一也还能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