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气候开始反复,回温时宛若到了夏,冷起来时那料峭寒意又透骨地痛。林熄出来时什么都没带,换洗衣物和校服还是后来补买的,更别说,这几日都是住的酒店,身上的钱很快就剩得不多了。
早上从酒店出来,林熄哈着气搓手,跺了跺脚才小跑着往学校去。
初三生比其他两个年级的人总要早上一些时候上课,是以林熄起得也早。
清晨带着水汽的风一吹,裸.露出的肌肤便抖出一层疙瘩。
前脚刚踏进教室,铃声便响了起来,林熄微喘着气坐到座位上。
这么跑了一会,衣服里都闷出热气来,身上倒是暖和,可那双脚却仍没有一丝温度。
一到冬天她的脚就开始像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晚上天天泡脚也没用,白诗还曾带她去看过中医,开了几服药,喝的、泡的,都用过,却仍没什么用,倒成了不治之症。
而这种症状至少要从冬持续到夏初才结束。
林熄虽然别的事上不怎么上心,该学的东西却不会落下,上课时也会拿出精力用心听。
有时实在太累,下了课趴在桌上忍不住想骂人。
放学回去时,她先去酒店拿了之前存放的衣物,才慢吞吞往外婆家走去。
她身上已经没钱了,再怎么硬气也要服软,只是绝不会是对着林延苏就是了。
外婆外公还住在市中心的那个四合院那,那儿地段好,虽是在胡同里,但很是宽敞。
想起外公外婆,林熄也忍不住一阵烦躁。
倒不是外公外婆待她不好,只是林熄与他们实在不怎么亲近,未免多了几分寄人篱下之感。
当年白诗要嫁给林延苏时,白家皆是反对的,只可惜白诗性子傲,是个打动主意绝不改变的人,更不会轻易认输,是以并未听劝。以至于后来白诗重病,林延苏在外面和他的初恋搞起来时,白家都未曾出面说过什么,不是不愿出面,是白诗不让他们出面,到了死也还守着面子。
因为这件事,白家也生了怨,和林延苏这个女婿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夹在其中的林熄反而成了一个麻烦。
本来就因为当年违背父母之言,连带着林熄也极少去她外公外婆那,和舅舅一家亦不亲近,母亲去世后,更是没什么机会去。
后来,她自己偷偷去过一次。
那次她刚到门口,正碰上外公外婆出门去买菜,三人来了个对撞。
面面相觑好一会,林熄见外公外婆皆是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然后把她拉了进院子,细细询问她怎么会来。
毕竟是自己女儿,怨也怨得,疼也疼得。对于这个女儿留下的孩子,也存了些怜惜。
只是那怜惜并不足以让他们那么快接纳林熄。
林熄也无法生出更多亲近之意。
不过,比起去见那些恶心到反胃之人,林熄更愿意去见外公外婆。
这会天晚了,路上冷风吹得沿街店面的招牌夸嚓夸嚓响,路灯灯光微黯,轰鸣声伴随着摩托一齐穿过街道,带来一阵喧嚣。
林熄再胆大此刻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免生出些不安。
走了十几分钟,林熄到了四合院门外。大约这会晚了,门是阖上的,门缝隙里还映出昏黄的灯光。
林熄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一道沉闷沙哑的嗓响起,“谁呀?”
“外公,是我。”
门锁抽拉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门被打开,里面昏黄的暖调灯光一下子全扑打在她身上。
院内花草环绕,只可惜刚开春也只有些许的嫩芽,四个角皆摆着大水坛,据说和风水有关,不过此刻,东北角那块的水坛旁此时站着一个人,那人个子不高,模样隐在黑低的檐角下,轮廓显着眼熟。
他似乎正在看那口水坛,见到是她时像是有些惊讶,身子一晃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也不顾有没有长辈在,林熄声音瞬间便冷了下来。
瞧着林熄暖黄灯光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外公粗粗叹了口气,道:“你爸爸也在里头。”
听到那个称呼,林熄胃抽了一下,转头就想要走,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死死忍住。
僵着身子在门槛上站了会,林熄终还是抬脚往里走。
在路过檐角下站着一动不动的人时,她眯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进了堂里。
林熄进去那瞬,林延苏也从椅子上起来,扫了眼林熄,语气淡淡道:“既然你不想回去,便在你外婆这住。”
林熄冷笑了声,正要说些什么。
就听见外婆说:“走吧,别再来了。”
林延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大跨步往外走去。
陈渡从屋外探头瞧了眼,对上林熄冷漠的脸又慌乱地收回视线,追着林延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