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他也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为昨天莫洛的失礼向莲医生道歉。”
“你们法国人都这么喜欢为他人道歉吗?”前是加缪,后是巴尔特,尽管是队友,但在当事人没有明确态度的情况下,擅自代替道歉却是将莫洛摆在了理亏的一方。
巴尔特俊秀的脸庞微微一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手指勾了勾卷翘的刘海发尾,“我想也许莫洛受的伤真的能被莲医生治愈。因为你是真心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没有因为第一印象就把他钉死在坏人的耻辱柱上。莫洛他……是个自尊心很强却又很脆弱的人。”
“知道了。”
“你真话多。”莫洛的听力很好,我们走过去时他正巧听到最后一句,看着是对巴尔特生气,却没有多少面对我时的冷厉。
巴尔特毫无顾忌地搭上他的肩,“也许有时候尝试着多信任一些,不是件什么坏事。”
莫洛的神情很冷淡,毫无面对网球时那般真挚热烈,我想在加缪的带领下,他的队员和他一样对待网球都是毫无保留的热爱与执着。而拥有这种直白心态的莫洛,我的确是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能将这样一个勇敢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变得冷漠封闭,只有在球场才能展现自我。
“不用拿那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莫洛看了眼巴尔特,想起昨晚的促膝长谈,最终选择了坦承,“我的腿是被同学故意打断的。我没有在意,一点都没有。只是不想被人知道了来同情我,好了,你现在知道了可以走了吧?”
巴尔特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家伙还是学不会真正的坦承,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颔首算是应答,直到巴尔特进了训练室,我才面对莫洛。在他目光未曾注意的地方,握着手提袋带子的手已经紧攥成拳,没想到浅浅的指甲也能戳疼掌心。
“要怎么说你能好受一些呢?是说别用过去惩罚现在的自己,是说人要放弃过去向前看,还是说一切不好都会过去,未来必将光明坦途?说这些的话,你真的会开心起来吗?”
莫洛明亮的浅水蓝色瞳孔微微睁大,不可思议的神情不言而喻。
“如果告诉你,那些伤痛就是无法迈过去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就此撕裂,让它溃烂渗血,永久不会愈合,是不是也很好?这样说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些。”说到最后我的声音隐约颤抖起来,“我一直在想,那些劝说你的大道理是合理的吗?因为,我也是一个用过去惩罚自己的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么可以强加于他人身上,你说是吧,莫洛同学。”
他饱满的樱色唇瓣微张。实际上他已经决定一直冷漠面对眼前的医生,毕竟才相识两天,除了那些无用的心灵鸡汤,废话一样的叙述,根本无法拉起一个深陷泥淖的他。可现在明显不是这样——
我在陪他一起跳进恶臭的泥潭,告诉他一起沉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世上有坚强无畏的人,就该有执拗脆弱的人。
推了把下滑的眼镜遮住眼底泛起的雾气,努力将撕心裂肺的痛楚咽下,“你什么时候想站起来,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我不会拉你一把,因为我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你是个健康的人,完全可以靠自己。”
莫洛低低笑了起来,有时候他觉得单亲的孩子很苦,有时又觉得幸福,因为得到的是纯粹的爱。虽然不懂母亲为什么带着妹妹离开了这个家庭,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他出色的相貌和残缺的家庭而伤害他,但他依旧能执着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活着热爱,活着被爱。
“莲医生,你说着袖手旁观这样冷漠无情的话有什么好处么?口是心非。”这是莫洛第一次对我露出真心且灿烂的笑,金红色的发在微风下飘扬,竟然给他镀上一层柔软的坚强。
“我很无情。”温和的调子反驳了他的理直气壮,见他差不多能自我消化,也打算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国家队休息区。
莫洛却在此时拉住了我握紧布带的手,一点点扯开,露出艳丽划痕的手心。
“你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