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特别热辣,红果端着米线蹲在电风扇边上,任风吹着。
奶奶把吃完的空碗放进洗碗池里,又坐回竹椅上拿过水烟筒点燃了烟,“房产证压在老吉那里,他的钱也是借的,别家催他催的紧。他去跟杜老板商量了,我们这房子卖给杜老板,但房子还是给我们住,万一以后我们有钱了,还可以买回来。”
红果问:“是要卖房吗?”
奶奶也很犹豫,“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看杜老板是想把整个封家大院都买下来,他买了我们这里,以后是不会卖回给我们的。”
“你倒难得脑子拎得清。”
红果不在乎奶奶的埋汰,那不是针对她的,以前的红果确实不太清醒。
“我让桂也帮忙找人定做了一个井盖。”
奶奶意味深长地瞥了红果一眼,孙女这一段时间说话做事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可能她是真长大了。
红果在纠结应该怎么跟奶奶说清楚。
“想说什么?”
“我跟宗炎……我还是想跟宗炎结婚。”
已经结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奶奶睨着红果:“杀人犯你也不怕?”
“杀人犯未必都是坏人。”红果这话一语双关。
果然奶奶手指轻轻敲了敲水烟筒,低垂的眉眼似有动容。如果当年奶奶真的杀了爷爷,也可能是情绪失控下的误杀。
“老吉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他很想赚我们房子交易的这笔佣金。前几天他还来劝我,说宗炎在省城跟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是奶奶你和姑姑糊涂,为了把房子留给弟弟,所以才不愿意卖房,是你们硬逼我嫁给宗炎。”
“喝!张吉这王八豆子这么说的?!我老太婆是那重男轻女的人吗?”
挺重男轻女的。
奶奶骂了一句,还不解恨,“死胖子比老娘们还爱挑是非!他当初那么轻易借我们钱,我看就是个圈套!这钱八成是杜老板借的,他一个司机哪有那么多钱?”
奶奶抽了口烟,又道:“老吉就是瞧准了我们对姓宗的了解不深才敢这么瞎说八道。姓宗的爸妈在美国我们见不着,那他在省城总还有亲戚吧?去见一见再谈结婚的事。”
“他说他在国内没其他亲戚了。”
奶奶白她一眼:“你跟他倒聊得挺多。”
就昨晚聊了,但红果不想多解释。
奶奶又问:“你信他?”
红果是没办法,信与不信现在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
“你啊,这辈子都是被男人玩在手掌心的命。”奶奶抽完烟进房去午睡,没一会儿,老太太又冲了出来。
红果正在洗碗,回头看见奶奶戴着老花眼镜站在厨房门口,板着脸眼神甚是吓人。
低头瞧见奶奶手里拿着的户口本,户口本上此时她那一页的婚姻状况已经改成了已婚。
看着奶奶那恨铁不成钢恨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眼神,红果对付她,早就悟出了一套心得,她擦手进房把一沓蓝色的钞票拿出来放在餐桌上。
“我留了一块钱。”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奶奶的神色缓和下来,爬满了寿斑的手压在那沓钱上。
过了一会儿,奶奶又来找红果,她说:“晚上你让他回来吃饭。”
……
红果奶奶在家里做了一桌子好菜,眼看快到八点,宗炎还没下班。
元宝饿得在旁边偷肉吃,被奶奶骂了两句,小娃娃咽着口水不敢动了。
奶奶问红果:“你没跟他说晚上回来吃饭?”
没有,她没机会叫他,当然主要是她不上心。
虽然他们都在大玉坊上班,但红果在玉料房,作为一个守规矩的新人,她还没踏入过对门玉雕房半步。
从封家大院去大玉坊也就几分钟的脚程,奶奶让红果去店里叫他。
红果来到玉雕房外,透过玻璃窗户看见几个小伙围在一起正说话,其中一人拿着手电筒贴在一块石头上,表面平平无奇的石头,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竟看到通透的紫色。
“种水还行,就是这个裂不知道有没有变,得沿着这里切开来看看。”
“这就种水还行了?见识少了吧!”
“就你懂?嘿,给老子装。”
几个小伙子叽叽喳喳争执着。
昨天在窗户这个位置雕小玉兔的那位小年轻从人堆里走回来,他一眼看到了窗外的红果,嘿嘿笑了两声,凑到窗前,问她:“你又来等人?”
红果笑了笑算是回答。
“她们前台要九点才下班。”小年轻以为红果还是来等娟子的,他自来熟地自我介绍:“我叫马一峰,你叫什么?”
“李红果。”她环顾一周没看见宗炎,便小声打探:“你们几点下班?”
“九点十点说不准,这几天要赶一批香港老板的货,十二点前能下班就不错了。”
红果怀疑宗炎在楼上的玉雕房,又问:“你们师傅都是在二楼吗?”
“一楼学徒,二楼师傅……你进来坐吗?在里面等啊。”玉雕房没有女工,马一峰异常热情。
红果不想进去,回去跟奶奶说没找到宗炎,她应付应付就可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