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灯芯很合时宜的爆了一下,屋内一片寂静。
榻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傅之安在一堆旧衣里选了一件柔软的布料,绞了内里最顺滑的布料。
“你……把小衣先拿出来,我补一下才能穿。等我赚了银子,一定买新的给你。”
?这是新旧的问题吗!这东西能给他补吗?
必然不能!
“新的我自己去买,不用你买。”她讪讪交出手里的细软布料,看着烛火下的人红着脸修补,耳尖处红的几乎滴血。
比起林径霜,傅之安更加害羞,一根弯针抖抖索索的缝补,想要移开目光却不得不盯着,以至于到了后来,那朵兰花几乎印在了脑子里。
“补好了吗?补好就吹蜡烛了。”
兵荒马乱的时代,蜡烛也是稀罕物。焦大娘找了许久才翻出几节短蜡,珍贵的很。
傅之安在床榻外边合衣睡下,第一次与人共枕,心中不眠忐忑。
他小时候尚未乱世,娘亲给他做了一只布枕,每日晒过了阳光抱着睡。每次睡觉时,怀中总是暖暖的一片,就如同现在一样,隔着被子就能感受到那处热源。
榻上有些挤,他不得不略侧着身子向外侧。雪明纸透着月光,将屋内一切照得朦胧。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内,明日要做一个舒适些的椅子,让她能出去晒晒太阳。
因为战时劳动力稀缺,今日同几家谈的工钱还不错,除了吃药的钱还可以剩下些去镇上买些点心,可以哄得她高兴些。
一旁的人已经入睡,轻微的呼吸声伴着窗外的虫鸣传来,微开的窗户透来凉凉的夜风。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心安,不同于抱着刀剑入睡每一个夜晚,躺在冰凉的月光里没有丝毫烟火气。
夜色里,他才往里侧挤了挤,便有人顺势滚来,间或一两声睡梦呓语。
她睡得不好,似乎总困在某个梦魇中。傅之安知道,那是蛊虫的原因。再过几天等伤情好一点便给她服下情蛊的解药。
里侧传来很轻微的声音,他侧身去听。
她在喊朝客的名字,或者说,藏在她身体里的另一段记忆在呼喊。
声音细细软软,是记忆与本人做着斗争。她皱着眉,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未伤及的那只胳膊挣扎间将被子打开。
傅之安坐起,雪明纸透光度很好,接着月光可以看出眼前人雪白的脸颊,额发汗湿,新生的绒毛紧紧贴住,愈发可怜。
那双常年冰凉的眸子正一点点融化,是一滴滴的水液滴入湖泊,在不经意间已然掀起巨浪,将他淹溺其中。
他的手已伸向她,带着安抚的性质合上被子后又握住她的手心,感受到握紧时的一片湿热。
“对不起。”
他还未向她正式道过歉呢。
她每念一句朝客的名字,就如同数落一遍他的罪名,将自己所受的伤赤裸裸的展示在他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前后迟疑了许久终是落在她的唇瓣上。
“别喊他,忘记就好了。”只有忘记那段记忆,取而代之,才能真正解了她的蚯泥蛊。
如若放任她每夜这样加深记忆,那么解蛊之日遥遥不可及。
手下是冰凉的唇瓣,强存的记忆尤在控制她。傅之安心中升起一些别样的情绪,除了师出有名的减轻记忆的加深,心中还升起一丝与之触碰的暗喜。
凉风习习,隔壁焦大娘的鸡圈里已打了两遍鸣。
林径霜醒时,榻上已只剩她一个人。床铺另一边的被褥已经铺好,整整齐齐的码在床尾。
看不出来,看着清风霁月高岭之花,实则是个贤惠小夫郎啊。
她心下大喜,本来害怕跟着他得干活了,没想到他私下就是种地补衣都来的啊。
屋门响了两声,焦大娘迫不及待就进来了。
“阿霜啊,我做媒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你夫君这么好的男子。天不亮就起来洗了衣物,起灶烧了早饭,又拜托我照看你。”
很难想象傅之安烧锅煮饭的样子,用什么把柴火送进灶底,难道是那双金尊玉贵的手吗?
“还有啊,大清早从柴房找了个坏了的椅子。那手巧的啊,铺上毯子直接改成躺椅了,说是给你晒太阳用的呢。”
林径霜开始震惊,他是几点起的啊?难不成半夜给他挤下床去了?
“焦大娘,他做工去了吗?”
“是哟,这么肯干的男人还疼你,你真是命好啊。”
林径霜在心里翻个白眼,命好那是得有命撑下来。你光看见他好的一面,杀人不眨眼的时候可没看见呢。
吃完早饭,她便挪动着到了屋外晒太阳。这个村子仿佛是战时的世外桃源一般,因为距离镇子较远,所以没什么商铺,四处可见的便是广袤的农田。
焦大娘在自家院子里干活,间或往这里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