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璇一抖,像看见一个人脸上长出三只眼睛那么惊讶,连连摇头:
“你若真是我的小妹,你的脸,谁把你的脸弄成这样?这简直不是你……”
“宁王,容玄。”
她伸手替姐姐擦去泪珠,柔声安抚:“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会慢慢和姐姐解释清楚。”
景玉将门锁上,从进宫时的艰难到如何诈死,被容玄带出宫,景璇简单地说了一切。
景璇问到母亲时,景玉垂下眼睫,不说话。
景璇只觉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泪珠子簌簌而落。
姊妹俩差不多一年没见,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苦要诉。
她们双手紧握,似乎比以前更珍惜对方,只因她们彼此已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直到傍晚,嗓子也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但两人的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光亮,像暗夜中破云而出的一缕月光。
哭了这一场后,似乎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阴霾都哭出大半,虽依旧悲伤,心里到底是好过了些。
“妹妹,宁王殿下为何会冒着风险帮我们?你和他有过交情?”
“没有。”
景玉正欲说话,忽然神色一僵,鼻息翕动,像小狗一般嗅了嗅:
“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景璇屏息敛气,眼睛看到紧闭的窗外时,忽地花容失色,那一霎,她的反应很快,推着景玉往外走:“小妹,你快跑,起火了!”
屋外火影幢幢,伴随着一股浓重的柴油味和木头烧焦味,只一眨眼的时间,火势骤然变大,一阵呛人的浓雾直往屋里冲来。
景玉一个箭步冲到门前,门却被人从外头反锁了,任凭她用脚踢,用棍子砸,这木头做的门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铜墙铁壁,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顷刻间,浓烟滚滚,火舌疯狂地舔舐着门窗,烧进屋里来,将人呛得直咳嗽。
是寺庙失火了还是有人放火?是别的地方着火了还是只有这里着火?
不不不。
门扉已被人从外面锁住,显然是为了杀人而放火!
景玉去开窗,窗也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所有的出口皆被人锁死,屋中黑雾横行,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妹!”
景璇用茶水打湿手帕,甚至来不得顾自己,先让景玉捂住口鼻。
景玉仰头看着屋顶,忽然很后悔当初没有让容玄教自己轻功,现下竟要困死在这屋子里。
她死了没关系,但姐姐不能死,姐姐还有嘻嘻!
她知道失去母亲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正想着,她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一下又一下,就像一只发怒的小兽,短短时间内,她竟然撞了五六十下。
她的衣衫已被烧破,脸上也染了黑色的灰烬。
景璇看着她发狂的样子,拼命将她抱在怀里,哭道:“小妹莫怕,就算是死,姐姐也会保护你。”
她以为景玉怕死。
“轰”的一声,屋顶的良木落了下来,砸在竹榻上,木榻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映亮得屋子发亮。
景璇恐屋顶落下的木头砸伤景玉,用自己的身子给她作屏障。
“阿姐,你不能死……”
景璇轻抚她的脸:“若是小妹死了,姐姐也没法子活了。”
忽闻“砰”的一声,燃烧的火门忽然被撞开,訇然倒地,杨敛像一阵风般卷进来,看见景璇和一名少女抱在一起,甚至来不及喊人,将景璇抱在怀中,就要冲出去。
景璇拽住景玉的衣服不放手,含泪乞求丈夫:“救她,救她……”
杨敛只顾抱着妻子往外冲,他只要妻子不受伤,再顾其他人不得。
世子前脚抱着景璇冲出屋子,后脚屋子訇然塌了半边。
就在屋子倒塌前最后几刻,一个人影冲进屋中,生死一瞬间,景玉竟然从屋子中飞出来,重重摔在地上,一个人紧接着从屋里冲了出来。
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进去的,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将人甩出来后还能冲出来的,他快得只剩一个残影,超出人类极限的残影。
彼时景璇受了惊吓,晕死过去。
世子看了景玉一眼,问身侧一脸死色的婢女:“这位姑娘是?”
婢女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大火已被扑灭。
景玉没有去处,被几名好心的女香客抬到别的客房,又打来水,替她净面,上药。
身上火辣辣的疼。
景玉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架在锅上的烙饼,全身都烧起来,绵密的痛如浪潮般一波波袭来。
她睡不着不仅是因为皮子疼,还因为她心里想着别的事,一件令她睡不着的事。
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