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活吗?”
他眼睛一转,歪在椅背上切切笑起来:“还是说,蔺相介意二嫁之身?”
蔺清昼肃起容颜,微皱着眉头,断然否决。
程珲点点头,提点道:“自古驸马能成为驸马,那都是天大的福气,从来没听说过能踩在公主头上对其不敬的。”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蔺清昼除了沉默再不知该如何,方才的话语太过,他也昏昏沉沉解释了几句,可是那些东西此时都搅和在脑子中成了一片浆糊。他低头看卷起的茶叶,往上是惨薄的雾气,蒸得他眼睛发涩,胸口发胀。
他其实还想说一些什么阴差阳错命中注定的话,可是对上太子佻达的目光又仿佛被掐断了气息,他总觉得太子在说起嵇令颐的婚事时的态度与说起幼时经历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太子一直在笑,一直在说这个妹妹有多好,多招人疼,让他一见如故。
可蔺清昼却不太想与太子说太多有关她和自己的事。
于是他一如既往地寡淡了神色坐在那处,像是一颗沉入暗流的石子,旋至深处寂静无声。
程珲将该说的都说了,允了蔺清昼离去后,汤栾从身后屏风处转出来,他一揖称赞道:“殿下居然还知晓陛下这等心事,那幅画上当真是公主的幼时画像?”
“怎么可能?”程珲嗤笑,“父皇离开崇覃山时那个殷氏还大着肚子,谁知道是男是女?我只是见嵇令颐与那画上的殷氏颇为相像,只要见过的人一定会认出她是殷氏的女儿。”
“至于蔺清昼说的殷氏再嫁生子,我倒是也不怎么相信,怎么可能有人会舍掉这泼天富贵,还当真以为我那父皇偏爱人|妻,先宠嘉贵妃,再有个琵琶别抱的殷氏?”
汤栾思索一番:“听闻那殷氏铮铮铁骨,能与徽州断了联系,也能视皇权金钱为粪土,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程珲的笑容又怪异起来,他觑了汤栾一眼,硬下口吻:“哪怕不是父皇的,也要当成是,入宫验亲的时候稍加关照不就行了?只要这一回的身份敲实了,之后还有哪个不长眼嫌命长的东西敢去质疑堂堂一国公主?”
“殿下是想杀一杀嘉贵妃的势头?”汤栾豁然开朗,“嘉贵妃独承恩宠,眼下唯一可与之一比的就是陛下心里的那粒朱砂痣,因为嵇姑娘与殷氏长相相似,这是睹物思人再忆往昔。”
“那么殿下方才极力凑合蔺相和嵇姑娘也是为了此事。”汤栾越说越激动,原地踱步抚掌喊妙,“否则若是让蔺相也去了嘉贵妃那儿,三皇子的声望则会往上跳一跳,那么多追随蔺相的门客世子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程珲用力搓着自己中指上的茧子,将那处磨得又红又痒,他脸上的爽朗消失不见,只余年轻帝王般的雷霆威严,他说:“人越是老了,就越会想那年轻时候的梦,坏的也成了好,好的更成了不可求,那殷氏的事我曾按住了个太监问了个大概,她走得不声不响又果决,好像连争吵都没有。”
“那就好啊。”他说,“这不就与史书上的汉孝武皇后一样么,病容不肯见皇面,夫以色事人着,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于是她死后那么多年,直到武帝垂垂老矣还惦记着她的如花美颜,保住了一整个士族的飞黄腾达。”
“那嘉贵妃风光一世,应该从没想过会被同样一个‘二嫁’女子夺了恩宠罢。”程珲起身走了两步,“得把殷氏接回来,让陛下见一面,若是她不肯服软,就让她的女儿顶着那张脸去陛下眼前好好侍奉。本宫倒要看看,那嘉贵妃的假面能维持到几时,纵使她谨慎,我那四妹可是个骄纵任性的脾气,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心里顶顶好的蔺相被人中途截胡,指不定会如何戳出个天大的窟窿让她的好哥哥和好娘亲善后呢。”
汤栾跪在他面前,高声喊了句:“太子□□”,复又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