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说,至少,此事也已告一段落。保不住将军和夫人的命,至少得保住孩子的。
楚歌说,路副将,我知道不该问,可是那孩子……路云中说,那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也不知悉。也许是某家难民的孩子。而当时我们也的确尝试过去寻,可却并无结果。他既替小少爷顶了名,我们也在郊外给他设了个衣冠冢,奉日便去看看,也算是多谢他。
楚歌沉默而无声。她知道路云中一定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但其中种种,不说出来,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到底,她还算选择相信路云中。她愿意信他这五年漂泊其心不改,不会拿一个无辜孩子顶罪,也愿意信他说的,此事可以解决,也能解决,她不必用自己的命抵上,现今已经过去了最难的一关。
那无名子由于身量看上去像是十来岁少年,又被泡毁了容貌,上面催着交差,便就此而成了“郑思君”。上面催得紧,而上面的上面催得更紧,一层一层环环相扣,一步一步向下施压,可见几乎人人都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而那这只是郑将军的儿子,那被送回家的婉音便没有他这样危难,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没人想到她将来会怎样成事。可能记仇的是孝子,可能复仇的也是儿子,女儿便是那捎带着的一员,仿佛及笄后一嫁人,此前的血海深仇就能彻底遗忘。
郑思君往自己脸上划了一刀,虽然生了几日的高热,但也以此躲过了旁人耳目,效果也幸而明显,不出半月,当“郑思君”尸骨已凉后,便没再有什么人记得那张通缉图。楚歌和路云中后来挑了个时间,趁城防不备,带着郑思君混到了城外,在那户庭院暂且落脚。
至此,才算是终于结了一个段落,郑思君在满是耳目的城中躲藏起来,由于他的幼时玩伴尚在城中,也有不少人认得他的脸,故而他减少了外出,基本上只在庭院里转转,很少入城中。
苏沁玉因为担心两个孩子一同行走目标太大,不打算将他二人一起送到苏家,故而打算先送郑婉音再送郑思君,谁料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来得及将郑思君送出城去,却也因此成就了某样无声的誓言:
要让他遂自己的未尽的愿,去为他那双死得无辜的父母报仇。
但总留在此处也不是个事儿。若是现在将他想办法送到苏家,也是不可能的。后来两人商议,决定暂避锋芒,且让郑思君住在这里,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送往苏家。至于那新来的主帅梁鸿谨,他此前没见过郑思君,倘若无意中被他撞见,瞒他倒是简单。只是原先郑府下人人云亦云,外加朝花岗可有不少人都认得小少爷,若是他们说漏了嘴,这问题便大了。
楚歌自然要忧虑这些,但路云中却告诉她,已不必为此过于忧心。其中门道他自然不会多说,但也多少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才能让闭不上嘴的人彻底闭嘴。而梁鸿谨接手主帅后新官上任三把火,换了大部分手下将士,吴栾和路云中两名副将更是先后下狱审问,不过由于当日在城前已有人表示郑氏叛乱与旁人无关,故而没吃什么苦头,没几日就又被放了出来。只不过那替任的也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早料到其中弯弯绕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打了几圈太极,谁也不肯接这篓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依旧保留座下两名副将未变。
只不过,对于这二人,梁鸿谨虽然有着相当的戒心,却也知道要拉拢。郑文柏“叛变”,而皇上只杀主帅却并未迁怒将士,已经是浩荡隆恩。否则,主帅入狱,副将偏将也当随之问责,皇上之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还让他们官复原职,是因为“惜才”。
但事实上,路云中与吴栾二人却也奇怪,他二人分明是最无可置疑的郑氏嫡系,若朝廷真有灭郑氏之心,又为何不对他二人下手?只不过半月后,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郑文柏被背后偷袭死于疆场,后查明是被诱入陷阱。有谋逆之心的是许平,他假传圣旨,意图逼迫郑文柏一同谋反,然而郑将军赤胆忠心,分毫不受他引诱,许平一怒之下,与蛮军勾结,偷袭大军,使郑将军壮烈殉国——
自然,郑文柏死后得谥,苏沁玉也被恢复了名誉,被人将尸身挖出来好生安葬。两人生前最后一面在家中,短短几日便先后殒命,幸而最终得以同穴而眠。此事由朝廷下发诏书,对郑氏和朝花岗予以抚慰,该封的封,该赔的赔,那无辜而死的“郑思君”更是也因而与父母同葬——说来也是讽刺,也不知三人泉下相见,是觉得悲凉,还是觉得可笑。
路云中冷笑一声,说,他自己觉得天衣无缝,便将其他人都当成傻子。若朝廷真对此心有疑虑,又怎会那样快就杀掉夫人?若是小少爷真让他们抓去,当日便会不明不白地死了,只是不知他许平临死之前,明不明白自己从最开始已被当成了替罪羊。
楚歌坐在一边,认认真真地听,却也只能明白一半。路云中无处可说,怀了一腔的愤恨与痛苦,便只好在偶尔来瞧她的时候同她讲。这话,自然是不能跟路宜说的,这孩子年纪还小,路云中只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而楚歌也明白她的作用只是听,所以她始终在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