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强颜欢笑,我见犹怜。
“母妃?”他楞楞地重复她的话,似是没有听懂。
长荣立在一旁,眉目放柔,静静地看着他们。
少年忽然意识到,自玉姝出现在视野里,他整个人就似冰山消融一般,没了刚刚的遥冷玄陌。
玉姝失语,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少年从前从未见过她,只有她会站在远处偷偷望着少年,以此来弥补缺席他成长的陪伴。
“母妃看起来像姐姐。”景凌见她良久不说话,有些局促地补上一句。
玉姝一愣,很快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景凌想不想跟母妃回去?”
“回去?”
“嗯……回母妃的露华宫,母妃给景凌请最好的老师教导功课,小厨房每日给景凌做好吃的,母妃再让尚衣局给景凌裁好多好多漂亮衣服,景凌想见皇祖母也可以回慈宁宫见,好不好?”玉姝以为他不愿和自己走。
若是能说服他愿意,她就算跟皇帝闹一顿也一定会将人接回去,好生陪着。
至于太后?
就算景凌从小与她感情深厚,等到景凌登基,她寻着景凌不在的时候把人除掉就是。
“可是皇祖母……”太后怎么可能放他走呢,景凌颇为嘲讽的想。
“不管皇祖母,景凌只说自己愿不愿好不好?”玉姝眼睫上挂着一颗泪,欲滴不滴。
少年腼腆地点点头,转而伸手抱住了玉姝。
玉姝眸里又流出一串泪。
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宝宝,你唤我一声母妃好不好?”
景凌从善如流,瑟瑟地小声叫:“母妃。”
然后又被抱的更紧了。
“宝宝,是母妃不好”,玉姝眼泪成串滴落,“母妃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长荣默默看着,忽然走近,面对玉姝,站在景凌身后,蹲下来,手指轻轻擦掉玉姝脸上挂的泪珠。
一下一下,动作轻柔,似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莫哭。”他略有些安慰意味的说,语调轻柔。
玉姝在太子归属方面一点都不会让步,当即就让离青把景凌带回去,她自己去跟皇帝掰扯。
景凌一开始不愿意跟离青走,手紧紧拽着玉姝的披帛,玉姝好言好语地把人给安抚了,干脆把披帛给他挂在肩上绕了好几圈。
玉姝从长荣怀里抱过猫,殷殷笑着瞥向她早就注意到的长荣领口的牡丹绣纹,“牡丹太造作了,微安下次换海棠吧。”
长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领口,垂眸遮住眼底晦暗,“嗯。”
长荣还要回长公主府接长公主进宫,而玉姝要去皇帝的乾元宫,便就此别过。
玉姝带着一行宫人,浩浩荡荡,却在半路撞见了皇帝近日新宠——她的庶妹,德妃玉施。
德妃本名玉施,比她小上一岁。她母亲窦氏最先只是父亲的偏房,玉姝母亲逝后,窦氏也顺势成了正室。
此事玉姝一直不晓到底是父亲有意为之,还是只是真的情之所至,不得不扶正窦氏。
只是情之所至的话,倒显得可笑极了。
玉姝母亲去世得早,玉姝当时不过四五岁,能记得的不多。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母亲自小教导她,凡事莫要争抢太过,以免失了淑德。
啧,淑德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母亲当了一辈子大家闺秀,想必从未想过自己嫁的是个什么东西吧。大概也从未想过自己唯一的女儿几近濒死,都是她那好夫君所为。
她自母亲逝后,便一直遭窦氏数落刁难。至于数落了什么,刁难了什么,她也略微能记个大概。
趁她被禁足,她爹那正室找着机会,竟真不要那些公子王侯许诺的一生一世,一意孤行把她这庶妹送进了宫。
啧,可惜,雀占鸠巢的雀生出来的也注定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虽然替代的不是她。
玉姝抱着猫睨向她,连脸色都懒得摆,欲直接略过她去。
真是晦气到家了。
结果对方却先开了口,“姐姐近日可好?”
德妃跟玉姝同父异母,长得却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清纯可人,一个明媚妖娆。
玉姝瞧着她一副玻璃水晶人的易碎样儿,越发不想搭理,抬脚就走,连个眼神也没给。
“姐姐可是气我进了宫?”结果她好心放过对方,对方却根本不大识好歹。
玉姝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你这样想的?”
德妃走两步就气喘微微,似是娇弱得不禁风吹,不禁日晒。
玉姝腹诽,真是端得一幅我见犹怜的白莲相,啧,明明小时候大冬天在水里能游一个来回。
她装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可我只是想为姐姐排忧……”她难过地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