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黄昏,深秋的阳光斜斜地照了下来,屋子里满是氤氲的金色,落在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看上去颇不真实。尽管敦临一如从前般在给疏图讲课,但疏图今日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敦临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逆着光,疏图抬头能看到的只有敦临硬朗的脸部线条,闻得到他衣服上的松木熏香。跟初见时的小男孩相比,如今的敦临已经渐渐有了一些男人模样了。他不仅聪明博学,而且还有一副仁爱敦厚的心胸,仿佛这世间的美好都集中于他一人了。
若能一直如此刻这般陪在这样的人身边,该有多好。
可是如今,敦临就差昭告全天下,他倾心于轻寒,眼中再无别的女子,一想到这里,疏图就觉得仿佛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喂,你又神游太虚去了?”敦临张开手,在疏图有些发直的眼睛前晃了晃。
疏图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收起自己的神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不懂的吗?”敦临照例问了问。
疏图摇摇头,每次敦临讲的课,比太傅少傅讲得好懂多了,自己进步那么大,很大程度也得益于敦临的无私帮忙。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若敦临娶妻后,与他在这夕阳□□话的,就会变成他的妻子,而伴读也好,儿时的玩伴、随从也好,会从他人生的重要性排序中不断后退,恐怕也不会再有这样温柔的时光了吧。
敦临用手摸了摸疏图的额头:“怪不得眼神涣散双颊通红,原来还在发烧。课也讲完了,那你先躺下休息。”
疏图感受着敦临手上的温度传了过来,呼吸几乎都要停了下来。
“我不妨事的。”疏图赶紧说道。疏图说的是真心话,她希望敦临能多待一会儿,这种难得的宁静时光,日后只会越来越少。
敦临便起身来,疏图一把拉住了敦临的衣袖。敦临回头看了一眼疏图笑了笑,疏图赶紧放开,行云便送敦临和行云出去了。
疏图有些责怪自己的情不自禁来,忍不住骂自己道:“你怕是烧糊涂了吧,你现在是疏图啊。快点打起精神,你自己小命是小,居偌事大啊,可千万要小心啊。”
看着墙上的忘归,和下面瓶子里的腊梅,疏图心中也释然了一些,其实,敦临对自己也是有一份不同的情谊的,如此,也够了。
但有些东西需要扔掉。
“把那个腊梅扔掉吧,”疏图对承欢说道,“已经干枯得不成样子了。”
没想到第二天敦临再来找疏图的时候,却有些垂头丧气。一旁的连翼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在一旁不停地朝疏图使眼色,疏图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敦临便将匕首扔给了疏图。
“她不肯要。”
疏图哦了一声,赶紧看向连翼。
“其实吧,她可能就是矜持。”连翼在一旁赶紧安慰道,“我见她的神色分明是很开心的。”
“她说无功不受禄,”敦临叹了一口气,“本王只是想送她一点东西,让她明白本王的心意而已。”
“或许是因为现在她还碍于老师的身份,”疏图说道,“不如等到年底课结束的时候,再送给她如何?”
疏图又将匕首还给敦临,敦临接过来,叹了一口气:“此番是唐突了,只能到时候再试试了。”
“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弃的。”敦临又加了一句。
“当然不能放弃啊。”疏图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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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邦在城中抓到恭丰侯案中的一个刺客,此人自称是恭丰侯封地上的农民,因为旱灾绝收,家人都已饿死,但封地上的税赋非但没有减轻,反倒更重,实在生活不下去了,一些人便联合起来,说是杀掉恭丰侯,才能有好日子,才有了城门刺杀那一幕。
敦临命人前去核实此事,得知确有许多农民因连年旱灾,交不起税赋而破产,逼不得已做了盗贼,敦临又将此事报告了陛下及恭丰侯,恭丰侯便去找陛下请罪,陛下倒没有说什么,说既然抓到刺客,那此案便结了。
众人皆知此事绝非如此简单,首先,抓到的只是刺客中的一人,还有许多人没有抓到,实情是否如此人所说并未确认。刺客假如真的是北迟人,这其中说不定有更大的隐情,说不定与渭阴侯和彰阳侯之死有关;而且这个农民只会些粗浅的功夫,根本不是遇到的那群武艺高强的刺客;
再者,这旱灾一事,朝廷早已开仓赈济灾民,且免了受灾地区的税赋,为何还有饿死及加税一事,由此可知每年的赈济粮款,有多少是真正用于灾民,这中间又有多少贪腐之事,定需严查。而且,又有多少人打着朝廷和陛下的名号,在自己封地里胡作非为,这些都是问题。
敦临将这些问题写了长折子,递给陛下,陛下虽是嘉许了敦临的怀疑精神,对敦临所提的要彻查的的提议却是不置可否。后来敦临一再催促陛下,陛下干脆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