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望了眼远处过道,心知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你告诉我们真相,我们可以考虑帮你减轻些罪名。”
刘夫人却不为所动。
沈寒山眼底沉了些许不耐:“刘夫人即便再不想兑现这赌约,却也要想想独自一人身在刘府的刘礼。”
一语掐中要害,刘夫人这才转头看向他们,嘴里嗫嚅着什么。
须臾,刘夫人才终于再次开口说话:“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沈寒山淡淡地说道。
“你们替我将阿礼送去遥州。”刘夫人眼里闪过哀求之色。
沈寒山不应声。
遥州地处江南,离平冶不算太远,约莫三四日的路程。但刘夫人的狡猾心思,他也曾见识过,便不打算轻易应下。
刘夫人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也猜到了几分,遂朝着他二人跪了下去。她缓缓跪行过来,与他们咫尺相隔。
“阿礼是无辜的,光耀不喜他,生父不知他,还求沈少傅看在稚子可怜的份上,帮我一把。”
声音细微,唯方寸之间,他们三人能闻。
卞宁宁眉头轻蹙,诧异于刘夫人说的话。原来郝盛远并不知道刘礼是他的孩子,而如今看来,刘夫人定然也并不放心将刘礼交给郝盛远这样的人,所以才求着他们送走刘礼。
忆起那瘦瘦小小的身子,无辜惧怕的圆眼,卞宁宁心生不忍:“我答应你。”
沈寒山垂头看向蹲在他身旁的少女,却只瞧见她头上戴着的雅黑幞头。
与她重逢之后,便只见过她冷若冰霜的模样,再没有从前的温柔和煦。灿烂骄阳,坠落凡尘,从前清风般的小姑娘如今见他用青蛇吓人,也只会说一句这法子甚好。
他以为三年不见,她当真练就了蛇蝎心肠,却不想仍是个心软的小姑娘。
“既然青竹姑娘允诺,那便也是本少傅的意思。”沈寒山笃定地看向刘夫人。
刘夫人砰砰直跳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好,那我便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说话间,牢狱之中却陡然变地更暗。窄小的细窗外是遮天的阴云,阻拦了本就不多的光亮。初夏的天气变幻莫测,方才还是高照的艳阳,眼下却好似有惊天风雨滚滚而来。
“其实你们说得一点也不错,当年,我与郝盛远确实是两情相悦。”
“我不得以嫁给了刘光耀,郝盛远也为了前途娶了旁人,却并未断掉我二人的关系。只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再也上不得台面,竟是就这般维持了二十余年。大概七年前,郝盛远已经坐上了太师之位,平步青云,他便设法将宅子卖给了光耀,那暗室也是他命人偷偷建的,就是为了时时来见我。若是你们再仔细查探查探,便会发现那暗室中还有一处暗道,通向刘府旁边的宅子。那宅子,也是郝盛远所有。不过想来,他出城那日,就已将这一切抹掉。”
“只是,我并不知晓他竟还建了一处暗道,通向芸儿的卧房。”
提及刘芸,刘夫人眼里的光亮骤然消失,灰败一片。
“光耀还未出事之前,某日夜里,郝盛远来寻我。他说......他说,芸儿长得极美,想将她送去辽真,献给匈奴首领呼延准。我不同意,便与他在暗室中发生了争执。可......可谁知,那夜芸儿偏偏来寻我。她听到动静,竟找到了暗室入口,听到了这一切。”
“郝盛远要将刘芸送去辽真?他和匈奴有勾结?”卞宁宁急迫地打断刘夫人的话。
刘夫人艰难点头:“是,据我所知,他与呼延准已有数十年的交情。但我也只知此事,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皇城之下往来无阻地联络的。”
卞宁宁听了这话,顿时手脚冰凉,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天。郝盛远居然一直以来都与匈奴勾结,那三年前那一战,朝国大败,是否就是因为郝盛远的缘故?而后诬陷恭王府贪污军饷,他郝盛远全身而退。
好一招移花接木。
可她一直没想明白,为何郝盛远偏偏要诬陷恭王府?难道父王与郝盛远之间有私仇?
刘夫人擦了擦泪,继续说道:“芸儿发现了我和郝盛远的秘密,也害怕郝盛远真的将她送去辽真,便将此事告诉了光耀。光耀气急,夫妻二十余载,她第一次动手打了我。”
“他说我忘恩负义,对他不忠,连对亲生女儿都这般薄情。”
刘夫人凄惨地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其实他骂得对。”
“后来光耀就将我囚在卧房之中,也不许芸儿出门,将那把匕首给了芸儿防身,他自己也整日早出晚归。”
“后来我才知道,他竟在偷偷收集郝盛远勾结匈奴的证据。可郝盛远这样的人,怎会看不透他刘光耀?所以郝盛远借着寿宴,将刘光耀毒杀。最后不痛不痒地找了个替罪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夫人仰头,看向沈寒山:“你说,你的恩师,可怕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