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希然伸手快速在眼睛上擦了下, 笑着道:“没有,就是……有点太高兴了。”
“感觉这趟真是来对地方了, 这座寺庙很好。”
听了陶希然的解释, 婶子这才松了口气,乐呵呵道:“不光是外面看着好,里面也很好, 琼华寺求愿可灵了呢,不管你是求事业、学业还是姻缘,到这里来一准儿没错!”
挥别了热心的婶子,陶希然对明夏道, “小夏姐, 进去看看吗?”
明夏点头,拉着陶希然的手一起跨进了寺门。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记忆里有些不太一样了,比方说原本低矮的矮墙, 如今已经被用水泥重新修缮过了,高高的, 上面还刻有别致的花纹。
原本不大, 人多了甚至会显得有些逼仄的小院子如今已经被拓宽了大约一倍有余,看上去宽敞又明亮。
寺庙里的地面从原本的坑坑洼洼, 到如今不但被修缮的相当平整, 连带着路边都被栽上了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
那些树似乎已经栽种了有些年头了,虽然不粗,但枝繁叶茂,放眼望去,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大树的枝叶上挂着的,象征着祈福的红色布条。
有风吹来时,那些红色的, 长长的布条随着枝叶轻轻浮动,看上去好看极了。
但也并非所有东西都发生了变化,起码——
门口的那口明显带着岁月痕迹的破旧大香炉依旧矗立在那里,里面一如明夏初到此地时那般,堆积着一层浅灰色的,厚厚的香灰。
不过比起两人初到琼华寺时,现在的香炉里却插满了还未燃尽的香,长长短短,袅袅白烟随风而起,古朴的香气被清风裹挟着带到寺庙的每一处角落。
明夏盯着香炉怔怔出神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下,一抬头,发现她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位看上去颇为随和的老僧人。
见她回神,僧人微微一笑,从香盒里取出三支香,递到明夏面前,问:“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明夏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香,道:“谢谢。”
见明夏接了香,僧人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微微转过身,伸手向明夏示意,“可到炉前点香。”
明夏并未拒绝对方的好意,按照他的指引,很快将手中的香点燃,白色的烟雾从香的顶端袅袅而起,丝丝缕缕,氤氲了眼前的景物。
双手持香,默默行了礼后,将三炷香插-进香炉当中。
看着明夏离去的背影,老僧人并未再出言阻拦,只是眼底仍有尚未散去的笑意。
路过的小沙弥看见此景,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询问:“师父,您在看什么?”
慈眉善目的老僧人收回视线,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位故人。”
明明两人并没有在琼华寺待很久,可踏出寺门那一刻时,两人竟不约而同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在山上走走?”出了琼华寺,明夏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转头询问起神色有些恍惚的陶希然。
陶希然回过神,点了点头,答应的干脆:“好。”
可能是由于琼华寺的香火旺盛,连带着这座原本并不甚起眼的小山也被一同建设起来了。
山上再不似从前那般荒凉,而是栽种了不少树木用于美化环境。原本靠着人一脚一脚走出来的小土路,如今被用打磨好的山石修的干净整洁,易于攀爬。
稍微险峻一些的地方,还被用石质的护栏所围起,旁边甚至还贴心的立了警示牌。
这座山并不高,路也比起以前好走了很多,第一次来时,因为陶希然脚伤而走了很久的山,如今不过一个小时就已经登了顶。
从山顶向下看,不远处便是一座座高矮不同错落有致的房子,天色将近傍晚,有些人家的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小夏姐,你说……他们要是能看见这样的场景,应该也会很开心吧。”陶希然凝视着山下亮着灯的房,轻声开口道。
明夏想了想,道:“会的吧。”
陶希然笑了,她难得用上了坚定地语气,道:“一定会的。”
“嗯。”明夏也笑,点头,再次答道:“会的。”
“小夏姐,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啊。”陶希然眼底笑意更深,她眼睛看向远处,视线却有些失焦,轻声道:“我刚才在琼华寺里,看到了慧清小和尚的牌位。”
“走之前,我趁着看守的和尚不注意,往他牌位前放了一颗糖。”
“也不知道被发现了的话,会不会很快被清理掉。”陶希然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我已经很努力把它藏的很隐蔽了,希望不会那么快被发现吧。”
明夏动作一顿,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故作坚强的姑娘,问:“为什么要给他放一颗糖?”
“唔……”陶希然沉吟了良久,才很轻很轻的道:“他上辈子过的太苦啦,吃颗糖,下辈子应该能甜一点。”
“这样啊。”明夏点点头,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下,安抚意味十足。
陶希然感觉到她动作里的安慰,收回视线,看向明夏,道:“不过好像时间隔得有点太久了,这颗糖可能来的有点迟了。”
不等明夏回答,陶希然说完这句话后,很快的换了个别的话题。
或许,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本也没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下山的时候,明夏忽然看到不远处立着一块儿石碑,那石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经过风吹雨打,早已经不再光洁如新。
碑上写着一行字。
烈士刘永山之墓。
恍惚间,明夏好像又回到那天,他们沉默无声的挖着土,沉默无声的将亡者掩埋,紧接着——
沉默无声的告别。
临走前,明夏记得自己问,“他叫什么名字?”
有个黑脸的汉子便停下脚步,认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