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危险直觉让沐言缩了缩肩，不自觉地摆出防御的姿态；
明明埃德温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恐怖的表情，沐言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庞大的野兽盯住、且势在必得的猎物。
沐言攥在艾斯手臂上的细软手指紧张地蜷了蜷，像是微微合拢的花瓣，轻盈又脆弱。
空旷的草地上冷风呼啸，呼吸一口，满心满肺都是冰凉的触感，但此刻在两个血族的对峙下，竟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闷压抑；
依旧是艾斯先沉不住气。
他鲜红的眼眸里像是染着热烈的火，看向埃德温时又猝然变成锋利的坚冰；
“我要带子爵回去，已经请示过女王殿下。”
“公爵这次应该没有理由阻拦了。”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沐言被这句话惊到，乌泱泱的眼睫茫然地扑闪两下；
“什么意思？”
他不能回埃德温的城堡了？
那他还怎么监督任务完成？
沐言立即慌乱地要挣脱腰间圈围的强壮手臂，却被收得更紧，像是被按住心窝的小乌龟，动弹不得。
埃德温沉静地看着艾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解释他的来意，是准备违背女王陛下的命令，还是接受。
这样直接又强势的埃德温是沐言没有见过的。
埃德温公爵强大却温和，即便与敌人狭路相逢，也始终能保持他儒雅的风度。
但此刻的埃德温却像在急遽的酝酿什么，如同翻滚的云层，即将聚起狂涌的风暴；
察觉到骇人压迫感的沐言敏、感地颤了一下。
随着两人的氛围愈来愈紧绷，两人身后跟随者着的血族此刻也围了上来，形成两方对峙的姿态；
只差一句命令、一个眼色，便能瞬间奋起战斗。
哪怕这一举动会掀起纯血和杂血的热战，也在所不惜。
沐言完全没想到一起合作的两个人见面会是这个光景，甚至不明白原由；
血族不是都拧成一股一致对外了，怎么一下子又内讧起来了？
感觉到腰上艾斯的手臂蓬起的肌肉，和鲜红眼眸中燃烧的战意和掠夺欲，沐言几乎用上了生平最快的脑速，快速地分析了厉害，思考对策；
现在最主要需要进行的剧情，是让埃德温和圣庭缓和关系，进行和谈；
这既是剧情应该的走向，也应该是埃德温一直想做的事情；
而不该在这里和艾斯耗下去。
迅速决定了策略的沐言唇瓣微启，过度的紧张让他张了两次唇才发出一点绵软的声音；
“埃德温”，沐言隔着马匹的距离，喊了他一声；
埃德温褐红色的眼眸如愿地移了过来；
虽然不像看向艾斯时那么骇人，但还是让沐言的心脏紧缩，呼吸都放轻了，像是怕惊醒埃德温的怒气。
“洛缪尔、圣庭的诉求已经带给了你；”
“现在……你可以先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在艾斯和这么多人面前，沐言没有办法说的太清晰；
而身后，预料到沐言选择的艾斯瞬间露出了胜意的神色，红眸看向埃德温，泛着极度的不屑、蔑视；
那是所有纯血血族看向杂血时共有的神情，肆意流露的轻慢、讥讽，像是在看一条在污泥里挣扎蹦跶的可怜虫。
这样的神情埃德温十分熟悉；
只是近年来随着他的身份提高，已经很少有人会这样看着他，甚至表现得这样明显。
沐言能感觉埃德温过来也许是想接自己回去；
但此刻的艾斯，一定不会让他带走自己。
他总算知道了艾斯为什么刚刚那么急迫，也许他根本就是过来抢人的；
更何况他此刻还有了女王殿下的命令。
沐言乱着思绪大概考虑了半分钟，便决定先跟艾斯走，至少让艾斯不要给埃德温和圣庭和谈的剧情添乱；
但他还是得回去的，既为了任务，也为了给埃德温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
心虚地扫了一眼艾斯，柔软的手指钻进艾斯的手掌，如同小猫咪信任讨好地递出肉垫，沐言这才和埃德温继续商量；
“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手顿时被握紧，昭示着艾斯的不虞，但却没有到让沐言疼痛的地步。
他这样抉择，无非是觉得艾斯要比埃德温好对付很多，至少艾斯听话，他还是有信心可以拿捏住的。
埃德温沉沉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他的提议，沐言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就被艾斯强势钻入指缝，深深扣住；
这样的动作，自然逃不出埃德温的眼睛。
什么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很擅长忍耐，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埃德温·柯蒂斯，已经很久没有人喊他这个名字；
他已经从柯蒂斯家的那个杂血变成了高贵的埃德温公爵。
很多年前，直到现在，埃德温都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纯血血族无法自制的混乱后果，需要自己这个无法选择血统的杂血来承担；
自出生到现在，他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是由他身上的血统带来；
哪怕今天他成为了受人尊敬的公爵，却依旧不能从血统的阴影中走出，坦然地站在众人面前。
无论是纯血还是杂血，没有血族真正认可过他，接受过他。
然而，只要他变成纯血血统，这一切的争议就都会消失。
他能成为真正受人尊敬的公爵，也能拥有别人认为他痴心妄想高攀的东西。
埃德温带着人原路离开；
寒风中的背脊宽厚直挺，如同在追索他毕生的宿命。
艾斯却十分高兴，一扯缰绳，马匹疾驰而出，沐言又重重地跌进他怀里；
从埃德温手中抢到沐言让艾斯兴奋了好一会儿，直到又听到沐言的咳嗽声，又再次勒马缓下速度，有些气短地解下自己的斗篷披风，围在沐言身上；
“我、我这就慢一点……”
草地上的冷风将沐言的鼻尖和眼眶吹得微红，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