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第一次带商队,真娘放心不下,索性就亲自护卫,也好把沿途的要紧之处告诉探春。
比如哪一处该防备,哪一处是和他们商队早就有旧的,哪一处可能是新落草的……
才走到半路,探春舒展的眉头就一日紧过一日。
“这路上的贼寇,未免也太多了些。”
真娘却是见怪不怪,把一竹筒水递给她,淡淡道:“朝廷昏庸,世道艰难。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只好落草为寇。”
最开始遇见山贼的时候,她也很愤怒很痛心。但见得多了,她也就明白了,但凡日子能过下去,谁会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做,跑来做贼?
她也曾因同情心放纵过山贼,可事实证明,这些因活不下去而落草的人,纵然不是穷凶极恶,为了自己不再挨饿,也会对过路的行人极为残忍。
当然也有仁善的,但那个概率太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们如今驻扎的地方,就是被真娘亲自带人围剿过,杀怕了的一伙山贼的据点。
但真娘还是提醒探春,“纵然是和他们有旧的,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山贼也有窝里反的,新换的老大多半不服前老大,也总觉得自己比前头那个老大更有本事。”
可以说是一语成戮,当天晚上,探春正枕着圆木睡觉,突然听见侍书低声喊她。
她稍微一动,脖子下枕的圆木就滚到了旁边,磕了这一下后,她立刻就清醒了。
“怎么回事?”
侍书道:“是真娘让我来喊你的,山上的寨子闹出了大动静,真娘判断是有人火并了。”
“火并”是江湖黑话,意思就是山贼窝里反了。
探春一惊,急忙翻身而起,拿起一直抱在怀里的宝剑就冲了出去。
因为路上不太平,脱鞋穿衣服都太浪费时间,探春已经学会了和衣而卧。
“真娘在哪?快带我过去。”
“就在那边山脚下,她分了几十个人看守货物,其余人都跟着她呢。”
探春脚步一顿,对侍书道:“你留下看守货物,我过去看看。”
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剑柄,深吸了一口气,遏制住了由内而外的颤抖。
她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她这柄从前只做装饰的剑,就要变成饮血利器了。
“真娘,对面的情况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真娘身边,低声询问。
真娘道:“撒出去的斥候还没回来,不过看这动静,这羊头寨今晚怕是要大清洗了。”
探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对面山寨上已经烧起来了,喊杀声和惨叫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似乎还有零星的人影往山下跑了。
“好像是有人跑过来了。”
“不是好像,就是有人。”真娘猛然把插在脚边的剑拔了起来,冷静地吩咐道,“所有人都戒备,不管是谁从山上跑下来,一律拿下。”
这些护卫无论男女都很熟悉真娘的风格,此时并没有大声应喏,而是用布条把刀剑缠在了手上,防止打斗时滑落。
不过,没等他们动手,两个探听消息的斥候,一人压着一个女子,一人提着一个小孩儿走了回来。
“真姐,三娘,抓到一对母子。”
那对母子被扔到了真娘面前,真娘仔细看了看两人的骨龄,不由挑了挑眉,对那满脸风霜的女子道:“以你的年纪,怕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吧?”
这女子看着沧桑,但骨龄显示才二十五岁。
这孩子看着瘦弱,可他的骨龄已经有十二岁了。
那女子还没说话,那个孩子就挣扎着起身,大声道:“别伤害我娘,我是她捡来的,我们真是母子。”
慌乱中的一句话,却直指要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探春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这个瘦弱的孩子,意外有一双坚毅的眼睛。
此子,不像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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