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上前几步, 问道:“你们是谁,怎么这时候从山上跑下来?”
那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神情很是镇定, 解释道:“我们母子原是过路的客人,被这伙贼人掳上山。
今夜大当家和二当家闹翻了,我儿子往大寨送酒时, 正好看见他们火并,我们母子便趁乱跑了出来。”
探春和真娘对视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这年头的人,心理素质都这么好的吗?
若说那男孩儿条理清晰也就罢了,毕竟总有人天生胆子大。
但这母子两个都遇事不慌,可就不是胆子大能够解释的了。
但如今事态紧急,她们也没功夫分辨,真娘道:“先得委屈你们母子一阵,等事情平息了, 证明你们的确不是山贼,我们自会放了你们。”
说完她就挥了挥手,示意底下人把他们绑起来, 先拉到牲口棚里看管起来。
这时候, 几个斥候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先前那对母子并没有说谎,山寨里的确是二当家不服大当家, 带着一帮子人反了。
如今双方正打得火热, 大当家略占上风。
其中一个女斥候,把一个绣着青鸾的旧荷包递给了真娘。
“真姐, 这是我在你说的那个大柳树上解下来的。”
“哦?”真娘捏着笑了, “大当家可是咱们的好朋友, 如今他遇难了, 咱们又岂能袖手旁观?”
她扭头看向探春,询问道:“三娘,敢杀人吗?”
探春握剑的手一颤,却仍是坚定道:“敢!”
生在乱世,这就是一道坎儿,她总要迈过去的。
“好。那就提起你的剑,跟我走!”
真娘大手一挥,吩咐道:“留二十个人在山脚下接应,剩下人跟我上山。”
“喏!”
立刻就有一个缠着藏蓝头巾的青年应诺,挥手分出十九个人,“你们跟着我,在山下接应真姐。”
大家全都令行禁止,无论是上山拼杀的,还是在山下接应的,都没有半句抱怨。
探春将这些都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里,深深地感慨: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当她跟着真娘上山,冲入一片血火之中,真正将手中剑砍入另一个人的脖颈时,热血飙出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那一刻,她浑身颤抖。
但很意外的,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恶心,而是从心底生起了一股,近乎颤栗的兴奋。
那一刻,探春突然明悟:或许,我天生便该过这样的日子。从前倒是我自误了。
幸好她醒悟得并不算晚,终归是走上了最适合的道路。
眼见真娘已经领着人杀到了前面,她赶紧拔出剑,又在那人心口上补了一下,这才追了上去。
补刀这回事,自然是真娘教她的。
今夜宝剑饮血,激起了探春的杀性。
只可惜,她十几年养尊处优,体力远远比不上真娘等时常训练的。
能坚持到和山寨大当家会合,她是全凭心头一口气吊着。
真娘大喊一声,“大当家的,我带人来帮你了!”
那二当家的既然敢反,必然是势力不小。大当家的虽然略占上风,但总体上是势均力敌,谁想要彻底赢了都不容易。
此时真娘带人上来,这一股援兵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下来,二当家一伙人的士气立刻就下了一半。
那大当家的也是满身浴血,神经极度紧绷。
骤然得知有了援兵,他心神一松,当即哈哈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真娘妹子。妹子来得正好,快随我一起杀了这贼子,咱们一起喝庆功酒!”
“好说,好说,刘大哥太客气了!”真娘随手砍翻一个山贼,几个跨步就跃到了大当家身边。
大当家的举着柴刀,朝对面面如土色的二当家冷笑,“赵独眼,你的死期到了!”
他话音刚落,赵独眼胸口依然露出一截刀锋,赵独眼猛然瞪大了眼,眼珠子外突,口中鲜血直流。
“是……是谁?”
刺穿他的刀被拔了出去,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女人站了出来,冷声道:“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只好送你去先死了。”
这变故把大当家的惊得一愣神,就再也没机会回过神来了。
因为真娘的剑很快,转瞬间便削掉了他的头颅。
那脸带刀疤的女子立刻大声呼喝,“刘宏和赵独眼都死了,不想死的都把刀放下!”
就在这片刻之间,她身后已经围拢了一群人,显然这些人都是听她的。
眼见大势已去,其余山贼又群龙无首,纷纷丢下了武器,干脆利落地投降了。
但也有不长眼的。
一个穿灰色短褐的男人,指着刀疤脸女子愤怒地质问:“王氏,你这贱妇,竟然敢杀我大哥?”
刀疤脸女子歪了歪头,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刀,直接劈下他半边身子。
“你要是不出声,我都要把你给忘了。”刀疤脸女子随意地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问,“还有人要给赵独眼打抱不平吗?”
赵独眼原本的手下都禁若寒蝉,一群大男人低着头,就没一个敢说话的。
“一群软蛋!”刀疤脸女子不屑地吐了口吐沫,大声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老娘姓王,叫王缨,红缨枪的缨。
当初是赵独眼把老娘给抢上来的,老娘当天晚上就拿簪子划了脸。王缨活着不做他的人,死了也不做他家的鬼!”
她提着刀,刀尖从一群人的脑门上掠过,冷声道:“从今天开始,羊头寨改名叫红缨寨,我王缨就是大当家。
不服气的现在就站出来,我给他个机会过几招。若是今天过后,再有人敢闹腾的,王缨认识你,我手里的刀可不认识你。”
说完,她右手握刀,在自己左掌心一抹,鲜血瞬间就淋漓而下。
这股狠劲儿,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