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黎这番话出口,秋夕强笑道:“三皇子说得是,我如何会同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计较。”
“只是我怎么也是长辈,今日来探望兄长,却被她如此羞辱。”秋夕泫然欲泣,“想来她是瞧不起我身份低微,龙族血脉稀薄,这才如此……”
苍黎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笑意淡了些许:“夫人言重了,你是母君亲封的夫人,王城之中,并无人会做此想。”
同样的借口用得太多,不免令人厌烦。
秋夕的父亲为龙族,母亲却只是寻常凡人,加之他父亲体内血脉也不纯,以致生下的女儿血脉更加稀薄,甚至无法化为龙形。
秋夕本就天资平庸,加之不曾刻苦修行,活了四千多年,如今也不过化神修为,好在龙族寿命天生长过人族许多,她如今也还剩几千年好活。
龙族崇尚武力,当今龙君便是因为实力足够坐上了龙君之位。
但秋夕的性情却与大多数龙族大相径庭,动辄眼中噙泪,作出弱柳扶风之态,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是如何柔若无依,为人欺辱而无力反抗。
她便是用眼泪,用恩情,在她的父亲死后,一次次地从成为大祭司的司秦手中讨得好处,包括如今她有的夫人之位,苍黎眼神微深。
秋夕的夫人之位,是大祭司用自己的功劳换来的。
他本可以借此从族中换得参悟秘典的机会,借以进阶合道,但秋夕却跑到周天殿中哭诉自己被人看不上。
当日苍黎也在周天殿中,自然也知秋夕说过什么,她话里话外都在提及自己死去父亲对大祭司的恩情,之后,大祭司便请母君将她封为夫人。
自司秦成为大祭司,已经有三千余年,这么多年以来,秋夕一次又一次地向他提出不同的要求,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应该。
“我能得封夫人,都是兄长为我求来的,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拖累兄长,不愿见我……”秋夕垂下头,黯然道。“若是如此,往后,我便不再踏足玄龙宫便是。”
说着,一串泪珠已经从脸颊滑落。
这副模样,若是叫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苍黎如何欺负了她。
而听她这么说,苍黎更感头痛,倘若她不是大祭司的妹妹,她父亲又对大祭司有抚养之恩,自己又何必与她废话,直接将人扔出去便是。
但偏偏她是大祭司的妹妹,而苍黎可以说是大祭司养大的。
他深吸一口气,舒缓情绪,就当是为了大祭司,冷静,冷静。
“秋夕夫人,你多心了,没有谁不让你入玄龙宫!”苍黎耐着性子道。
秋夕却只是默默流泪,没有动作。
苍黎心知,她这是想让自己出面,让太上葳蕤为方才之事道歉。
但他对秋夕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而太上葳蕤可能是自己亲弟弟的道侣,谁亲谁疏不是很明显的事么,苍黎自认不傻,当然不会让秋夕如愿。
苍黎不说话,气氛便一时有些僵持,看了一场哭戏,耐心耗尽的太上葳蕤终于开口:“既然不踏足玄龙宫,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秋夕的眼泪一顿,看向太上葳蕤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自己尚且还在落泪,她怎么能这样说?天下怎么能有这般铁石心肠的人!
太上葳蕤对上她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冷淡道:“可是要我送你一程。”
想到方才摔了个五体投地的自己,秋夕的神色瞬间僵硬起来,她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往日只要她一哭,无论发生什么,便都是旁人的错,她只需等着他们开口宽慰便是。
苍黎勾了勾唇角,见秋夕看向自己,连忙收起偷笑,故作为难道:“葳蕤姑娘乃是大祭司的客人,实在轮不到我来管教啊。”
秋夕咬了咬唇:“周天殿乃是我兄长所居之处,如何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
她手中掐诀:“今日我便代你父母管教你一二,盼你日后行事不要如此恣睢才好。”
这番话,实在说得大义凛然,好似自己动手全是为了太上葳蕤好。
苍黎皱了皱眉,虽然秋夕夫人的修为和年纪比起来实在不怎么样,但她终究还是化神修士,而葳蕤姑娘年纪尚幼,不过元婴境界,只怕讨不到便宜。
他当即出手,一指止住了秋夕动作,将要成形的灵光便有溃散之势。
“三皇子?!”秋夕变了脸色。
就在这一刻,太上葳蕤抬手,周天殿中禁制运转,秋夕再次被扔了出去。
苍黎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干咳一声,这可就纯属意外了。
他以为太上葳蕤不是秋夕的对手,这才出手阻拦,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太上葳蕤便成功掌握了周天殿中各处禁制,这样一来,落于下风便成了秋夕。
秋夕的身体重重撞在殿内石柱上,太上葳蕤缓缓上前,指尖再动,秋夕还没来得及落下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再飞出去。
这一次,她飞出了周天殿,从玉阶上滚落,一时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见到这一幕,四下顿时雅雀无声。
周围护卫脸上都露出讶色,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热闹。
发冠摔在地面,秋夕的长发完全散开,她爬起身,白衣染尘,再没有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矜傲。
“代本尊父母行事?”太上葳蕤停在殿门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秋夕,面上不见多余情绪。“你还没有资格。”
秋夕指着她,连声音也因为愤怒而颤抖着:“我乃是大祭司的妹妹,你竟敢这般对我!”
“你是龙君的妹妹又如何。”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太上葳蕤语气淡淡。
秋夕红了眼:“三皇子,你便这样看着她这般折辱于我么?”
“我的身份不值一提,但兄长乃是大祭司,今日之事,实在令他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