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物件,贺枕书还挺开心的。
后来他才发现,那些送来的东西大多都是破损得很厉害,难以修补,或是完全已经没有修补必要的物件,渐渐地,终于觉出不对劲来。
这不就是在故意为难他吗?
裴长临倒是不以为意:“他们找我做活,还要给我付钱,当然该高兴。”
裴家做的就是这木匠生意,不管那些人目的是什么,有生意上门自然是好的。
这几天他在家里坐着赚的钱,都能赶上裴木匠出去走一趟村了。
“我知道,我就是怕你累着。”贺枕书道,“你那新药还没配出来呢。”
收药的至今没给回信儿,大概是药材没找齐,这段时间裴长临喝的还是旧药。
“没关系。”裴长临淡声道,“村里人就是爱凑热闹,等这几天过去就好,哪有这么木工活可干?而且……”
贺枕书:“嗯?”
裴长临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边的砂纸:“不是坏事。”
面前的书桌已经几乎成型,深红色的桌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能看见木头特有的纹路。在桌面的一角,还被裴长临刻上了一只小猫,与他送给贺枕书的笔筒上那只小猫模样极为相似,不过这次是趴在了一本书面前,似乎正在专心阅读。
贺枕书注视着裴长临的动作,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让那些质疑他、怀疑他、瞧不起他的人,被他亲手打破这份误解,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
他的才华,他的能力,本来就该被所有人知道。
继娶亲冲喜之后,裴家的小病秧子再一次成为了村中话题的焦点。不过,最初几日许多人的态度还是怀疑,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见识到裴长临的手艺,这份怀疑也渐渐变为了赞叹。
毕竟,村中多一个木匠,对大家伙儿其实都是好事。
省得再像以前那样,一旦撞上有好几家都要做木工活,来得晚的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就是可惜裴家小子身子骨太差了,否则就那模样,那手艺,何至于娶个夫郎。”村口一户门前,几名妇人剥着豆子闲聊。
“人家夫郎可不差呢。”另一名妇人插话道,“听说还懂医理,给他夫君开了新的药方。”
“药方有效不?”
“药还没配出来呢,说是用了好几味珍稀药材,难找。邻村那李柱子不是在镇上的医馆当伙计吗,我是听柱子他娘说的。”
最开始说话那妇人停下了动作:“所以,只要这药方配出来,裴家小子的病就真能好?”
“秀秀她娘,你想什么呢?”
有人打趣她:“人家都成亲了,难不成你还乐意让秀秀嫁进去做小?”
“瞎、瞎说什么!”妇人脸上臊得通红,“哪有让女孩儿做小的,真要做小那也是夫郎做小。”
这话说出来也不知有几分真心,但她话里说的是没错的。
双儿地位不高,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不会娶双儿当正妻,甚至就算娶了双儿,也是妾室名义,还得再娶正妻。也就是下河村这地方穷,能娶到个媳妇儿就不错了,不敢嫌弃双儿,更不敢奢求两个。
有人感叹道:“那裴家小子要是真能治好,裴家以后的日子应该就好过了,说不准真会再娶一个,如果那样——”
话没说完,边上忽然传来狗叫:“汪汪!”
几人转头看去,威风凛凛的大黑狗走在前头,裴家那小病秧子牵着夫郎,从村口的石板小路走过来。
大黑狗这模样就连男人看了都发憷,别说是几名妇人。
纷纷闭了嘴,一声不敢吭。
裴长临目不斜视,牵着贺枕书径直从屋前走过去,倒是后者转过头来,乐呵呵地喊了几声阿嫂婶子早晨好。
几名妇人连忙轻声应了,待人走过后,也没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另一头,贺枕书跟着裴长临过了这截石板路,瞧见前后没人,才笑起来:“刚刚那一幕,是不是有点眼熟。”
裴长临不说话。
贺枕书又弯下腰,大黑摇着尾巴在他腿边转圈:“大黑也觉得熟呢。”
大黑配合地:“汪汪——”
裴长临还是没应,继续牵着他往前走。
贺枕书嘟囔:“以前还不许我放狗吓唬人,你这不比我更过分?你放狗吓唬女人。”
裴长临:“我可没让大黑扑人。”
贺枕书:“那你以前没人的时候还不让我拉你手呢。”
裴长临脚步一顿。
贺枕书把手从对方手心里抽出来,快走两步到了对方前面,借着石阶高度低头看他:“这不是挺好的嘛,以前人家在背后骂你病秧子,现在都开始想你能不能再娶一个了,说明你变抢手了呀。”
他偏了偏头,笑着问:“你生什么气呢?”
裴长临抬眼看他:“你又在生什么气?”
贺枕书一愣,别开视线,笑容有点挂不住:“我没生气啊。”
裴长临往上迈了一步:“真没有?”
“没有。”贺枕书又后退半步,脸上彻底没了笑意,眼神也到处乱飘,“人家没说错呀,你病好之后家里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负担了,你和你爹手艺都这么好,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裴长临注视着他:“可我的病还没好。”
“等药配出来就会好啦。”贺枕书还是不看他,低着头道,“收药的不是都说了嘛,就差一味天玄参,他再想办法找找。而且吴大夫也在想办法,试试能不能找别的药材替代这味药,反正不管怎么,肯定能有办法的。”
“然后呢?”裴长临轻声问。
贺枕书:“啊?”
“等新药配出来,如果我的病情能好一些,又要怎么办?”裴长临又往前迈了半步,将二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进。他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年,在这近乎暧昧的距离里,用很轻的声音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