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裴长临醒来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很高了。
他现在精神是比以前好很多,但身体底子还是差的。稍有劳累过后, 必定要花更多时间休息才能恢复过来。
裴长临缓缓撑起身,靠在床头, 闭目缓和因为睡得太久而导致的头晕。
“咦, 你醒啦?”贺枕书从窗户探进头来, 问他, “饿不饿,要自己出去吃,还是我给你端进来?”
小夫郎全身穿戴整齐, 额前出了一层薄汗,像是刚从外头回来。
以往每天早晨, 小夫郎都要叫上他,两人一起去村里遛遛狗。想来今天是他睡得太沉, 小夫郎没等他, 自己先去了。
裴长临视线下移, 又看见了放在床边的桌案。
他昨晚绘制的图纸还摆放在桌上,笔墨也摊在那里。昨晚的记忆忽然回到脑中, 裴长临收回目光, 犹豫地开口:“我昨晚……”
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
算了, 他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不想知道,小夫郎是如何把在桌边睡着的他, 转移到床上的。
一点也不想。
贺枕书猜得到他想问什么, 但他没有多说, 只是乐呵呵笑了下,道:“快出来吧,我让阿姐给你做点吃的。爹昨晚带了一只老母鸡回来,说是修篱笆那家人给的,今儿早晨吃鸡汤面!”
老母鸡是昨晚就用柴火炖上的,小火炖了半宿,什么料子都没加,早晨起锅时鸡肉已经炖得十分软烂,轻轻一抿就能脱骨。鸡汤更是鲜美无比,厚厚一层鸡油下是清透的汤汁,浇在面上,再撒上一把葱花,香得贺枕书早晨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结果就是吃得太多,在外头逛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消了食。
贺枕书又去厨房帮着裴兰芝忙碌,端着满满一碗给裴长临煮的鸡汤面走出来时,瞧见裴长临也已经出来了,正和他爹在院子里聊着什么。
他没敢打扰,把面放在堂屋,才走过去。
“七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别人家都只做五层的,东西好拿,还有这里的柜子……”
裴木匠手里正拿着昨晚裴长临绘的图纸,手指在上头比比划划。
“他书多,五层不够。”裴长临耐心解释,“这里的柜子做内外双层,外层拉出来可以当台阶。”
裴木匠恍然:“原来是这样。”
两人在院子里聊得起劲,贺枕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诧异。
这图纸……还真能看出东西来???
不愧是父子。
“成,就按你说的做。”片刻后,裴木匠卷起图纸,“这两天我把料给你备上,等你打完书桌正好能用,至于用什么料子……”
裴长临:“我记得工具房里还有根老榆木。”
裴木匠:“……”
好小子,那工具房这么多木头,一挑就挑最好的。
那可是上百年的老榆木!
上次盖这新房他都没舍得用!
父子俩对视片刻,裴长临眼神无辜。
裴木匠抹了把脸,重重叹了口气:“成,就老榆木,一会儿就给你开木头。”
裴长临唇角抿开一个笑意:“谢谢爹。”
“去去去,吃早饭去,你家夫郎等你好久了。”裴木匠自然瞧见贺枕书等在一旁,摆摆手,把人打发走。
裴长临这才跟着自家小夫郎往堂屋走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小夫郎低声问:“那木头是不是很贵啊,我不用……”
裴长临温声安抚:“不贵,别担心。”
裴木匠一言难尽地望向那两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往里走,偌大的院子偏要肩膀贴着肩膀,还在小声嘀嘀咕咕。
半晌,他才笑骂一句:“臭小子。”
有裴木匠做帮工,效率自然比裴长临自己一个人时快得多,但实际也没能快到哪儿去。
倒不是制作工序上出问题,而是从这天开始,裴长临忽然忙碌起来。
事情的起因,还是裴长临在那张氏面前露了一手。
张氏本就是个嘴碎子,平日里最爱在村里说道几句邻里的闲事。什么这家晚上打了孩子,那家夫妇俩又吵了架,总有说不完的事。
这回叫裴长临修好了妆奁,更是不会就这么过去。一连好几日,张氏成天抱着她那妆奁,逢人便说那裴家小子现在可了不得,木匠手艺不比他爹差,难怪裴木匠打死不肯收徒。
每每说到这里,还要把那些年带着娃提着礼,登门拜师被拒的几家拿出来念叨。
后面这些老生常谈村里人早见怪不怪,但裴家小子会做木工,这事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哪怕到了今天,裴木匠这手艺在村里也没少被人惦记。
拜师的从来不少,可裴木匠一个也没收。偏偏这人说话也不客气,旁人一问,就是没那天赋,不够有耐心,干不了这行。
其实不少人心里都憋着气。
还偷偷在背后编排,说裴木匠是被他家那小病秧子拖累,手艺传承迟早得断在他手里。
这回听说裴家小子居然学会了做木工,许多人都觉得怀疑。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裴家天天都有人登门,抱着家里坏了的柜子椅子小板凳,都想来试试裴长临的手艺。
说白了,就是瞧不起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想看他出丑。
当然,他们这回是失算了。
“你累不累呀,要不要回屋歇一下?”又送走一位来找裴长临修补物件、却被他熟练的手艺惊得目瞪口呆的村民,贺枕书回头问裴长临。
后者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碗水,听言摇摇头:“还好。”
“要我说,不然还是把门关了吧。”贺枕书道,“今天都第几个了,刚刚这个还是特意从邻村赶来的。”
他在裴长临身旁坐下,叹气:“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最开始,有人愿意登门让裴长临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