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不能还口,还被自家男人丢下不管不顾,周桂芳终于没忍住心中的委屈,一扭头跑回了自己屋里。
桑蔻抱住桑老太的脖颈,用力亲了她一口,咯咯地笑:“奶,你真好!”
桑老太那板着的脸,顿时柔和下来,她搂着桑蔻亲昵地哄着:“奶的心肝宝贝儿,奶最喜欢你了,小福宝可得护佑咱们老桑家……”
听到这儿,桑蔻也想起来了,为什么桑老太会格外看重和喜欢啾啾这个女孩儿。
啾啾刚被生下来那会儿,瞧着是个女儿,桑老太也就是看在梁妙那对双生子的面上没表露过多的情绪,当时的周桂芳瞧着梁妙被冷落一阵的模样,一度是幸灾乐祸的。
桑老太的态度转变是在啾啾六个月大的时候,布料厂里遭遇了经济危机,梁妙和桑江年在城里忙得焦头烂额,没法子才把啾啾放在乡下让两个老人看顾着。
怕桑老太对女儿不好,临走前梁妙还偷偷给了桑老太十张大团结,这足够村子里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了,桑老太喜不自胜地收了钱。
啾啾之所以能让桑老太疼她至此,倒不是梁妙半年没归家,桑老太同这个孙女养出了感情,而是那段时间春雨繁绵,桑老太年轻时受了寒的老寒腿发作,她花了大价钱买了几贴药来喝。
但她喝第一幅药,刚熬好那未碾碎的药渣,倒进碗里来凉就被桑老太抱着的啾啾挥了下小手,碗翻了,药撒了。
桑老太没来得及大骂,余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地上,心脏就险些骤停了——泼了一地的药渣子里,赫然有好几只黑黢黢干瘪瘪的蝼蛄,桑老太吓得差点儿失声大叫。
她年轻时被这种昆虫咬得一双腿都是烂疮,心有余悸,怕了。
这药自然是不喝了,可未曾料到的是,桑老太这双腿在第二天却莫名地好了,甚至人还格外地精神爽利,她惊喜之余,便把功劳归结在了小孙女的身上,逢人便说啾啾的“奇举”。
桑蔻都还记得,小说里桑老太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乖孙就是菩萨转世,是来庇佑我老桑家的福宝!”
当时桑蔻看时只体会到了爽文视角,可现在回想却有些无语凝噎,才六个月大的小女娃不过是无心之举而已,那阵子连绵的雨季过了,桑老太的腿寒自然就不那么严重了。
可这就让桑老太奉若圭宝,不仅把以往不喜的孙女视为珍宝,就连几个孙子都得不到她这样维护的待遇。
……
梁妙是向来不喜欢桑老太这样对待啾啾的,她自上大学后就是共产主义坚定的信仰者,不信鬼神之论,更何况是她的女儿,自也不该给她灌输这些无稽之谈。
“妈,您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梁妙没多迟疑,从桑老太怀里抱走了孩子,桑老太眉头一皱,又要发火时,却见门外突突冲进来几个小身影。
“奶!”
“奶,我要吃肉!”
六七岁的小孩才到人腰窝高,一个个像炮仗似地飞奔进来,叽叽喳喳吵得慌。
桑蔻趴在梁妙的胸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几个小孩,一、二、三……
拢共三个小崽子,桑蔻努力伸了伸脑袋,不是说她有五个哥哥们的吗?
桑老太见了他们,非但不高兴,甚至还“唰”地一下站起了身,对着几个小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吃什么吃!大把的钱给你们挥霍进学堂里,翻了天了居然敢逃学!”
越说越气,桑老太随手抄起一根木枝子就往三小孩身上挥,老太太到底是干着农活长大的,又生得高壮,手下那是挥得毫不客气,直把小孩们打得嗷嗷叫。
那树枝又细又软,甩在人身上多是被鞭砺过的刺痛,桑蔻攀着小手儿,爬上梁妙的肩头,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母鸡啄崽。
那三个小孩中,有两个敦实不少的孩子机灵些,他们虽然嗷嗷惨叫得厉害,但实际上桑老太打来的枝条他俩丁点没碰着,尽被他们躲开了去。
反倒是那个瘦弱的小孩比较不会躲开不说,打在他身上他是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吵闹。
梁妙实在是看不下去眼,过去拦住桑老太:“妈,消消气,先吃饱饭再说吧。”
桑老太早就等着她来拦了,毕竟只挥了几鞭子再停手,被梁妙看着实在有些落面子,此时梁妙既然给了台阶下,她只瞪了人一眼就甩下了枝条。
“洗手!吃饭!”
一声令下,刚才还在痛呼的几个小孩立即欢呼一声,往院子里的水井边而去。
怀里的小姑娘不安生地扭动着小身子,梁妙只以为她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便忙单手盛了碗粥出来准备喂她。
桑蔻趴在梁妙肩头,她看着这屋子里的摆设正入神呢,嘴边便递过来一只小瓷勺,盛着浓郁米香的白粥,桑蔻下意识地乖乖张开了嘴。
“啾啾真棒。”
梁妙坐下来,把桑蔻放在身旁的长凳上,一手小心地护着她,一手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声音柔柔地夸了小姑娘一句。
桑蔻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芯子到底是个成年人了,这样被小孩子地对待着怪难为情的。
看着女儿今天格外听话的模样,梁妙的心都软成了一塌糊涂,正要端碗再破例给啾啾喂一次饭时,几个刚去洗手的小孩们又像小牛犊似的冲了回来。
看着桑蔻乖乖坐在长凳上,他们拍手就嬉笑起来:“妹妹羞羞!妹妹羞羞——”
桑蔻一扭头,瞧见的就是两个男孩放肆的笑容,看着有点欠揍和恶劣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她的那两个双胞胎亲哥哥。
“妈妈……”
桑蔻嘴角一瘪,一头撞进了身旁梁妙的怀里,她现在是小孩子,才不用这么多烦恼,委屈了找妈妈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