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虽然才四岁多,却已经敦敦实实,放下她来时,梁妙实在有些累了。
“妈妈,咱爸呢?”
桑蔻鼓着腮帮子给梁妙吹了吹风,看着梁妙失笑的模样,她又好奇地问出一连串问题:“哥哥们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刚才下楼去,她瞧见了桑江年的两个弟弟一家人,却没看见她这个便宜爹,和小说里形容的妹控亲哥哥们。
“爸爸还在城里给啾啾买画册呢,哥哥们在上学,啾啾又忘了?”
梁妙倒没发觉闺女的不对劲,三四岁的孩子还尚是懵懂不记事的时候,有时候说过的话,扭头就能忘了。
说着,梁妙牵着小姑娘的手儿回到她的房间里,许是这具年幼的身体的影响,桑蔻看着床,眼皮就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
梁妙是知晓啾啾吃完了饭就会困的习惯,这才给她脱了小鞋子,一回头就瞧见了桑蔻小鸡啄米的男孩,她连忙迅速轻柔地给小姑娘重新换了身衣裳。
把薄被给桑蔻仔细盖好了,梁妙这才眉眼柔和下来,看着女儿撑着困意看过来的目光,她忙轻轻拍了拍,轻哄着:“宝贝儿睡吧……”
这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和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母亲低语呢喃一模一样,桑蔻心里一阵百感交集,顶着阵阵袭来的困意,她还忍不住地留恋。
要是……这不是梦就好了。
…………
在做这个梦之前。
桑蔻是个孤儿,捡到她的院长阿姨说,她是在冬天的大马路上被发现的,北方的冬天冷极,她被冻得全身发紫。
院长阿姨险些以为她救不活了,可没想到她居然熬了过来,还靠自己勤工俭学上了大学,这一路走来,桑蔻以为自己面对亲情早就练就了铜墙铁壁,无坚不摧。
可谁能想得到,这区区一场荒谬的梦境,一下子就勾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或许,她也很想问一问,当初她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会忍心丢弃她?与其抛弃在无人问津的马路,又为什么不亲手扼杀她?
……
薄被下的小姑娘睡得很不安稳,她似乎做了个噩梦,黑鸦似的眼睫被眼尾的泪浸得湿答答的,梁妙跟着蹙起了眉心,她忙拿了帕子给桑蔻擦完泪又擦汗。
折腾了半晌,睡梦中的女孩这才沉沉地睡去,梁妙的眉心却仍旧拧得厉害。
如果桑蔻此时醒来,看到的定然是梁妙那不复方才的温柔,她的眼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犹如母狮被侵犯了领地的厉色。
在确定了桑蔻睡得沉实后,梁妙起身开了一些些窗缝,紧接着脚步安静地离开了屋子。
此时,周桂芳正在自己屋子里气得说不出话来,偏生桑河年半点不懂她的委屈,见她不吃早饭,竟索性把她那份也吃完了。
趁着桑老太去对面串家,两人又是一顿吵。
“你整日在家里待着,又不是没功夫吃饭,我多吃点怎么了?你烦人不?”
桑河年只觉得周桂芳在无理取闹,他这婆娘为了能不下田去干活,抢着李红樱做饭的活儿来干就算了,现在他多吃两口饭居然都要给他吵吵嚷嚷。
听着桑河年的语气不耐烦,李红樱顿时瞪大了眼,她一巴掌呼向男人的背,哭着骂:“桑河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在家辛辛苦苦……”
“周桂芳!”
周桂芳嫁过来前就是常在地里干农活的,手劲儿大得很,拍得桑河年吃痛,他忍不住低喝:“你要是觉得在家坐着是辛苦,不如和弟妹换一换,免得妞妞总要找妈。”
妞妞是桑海年和李红樱的孩子,今年才一岁多,正是要人哄的时候,又不是周桂芳肚子里出来的,因而她平时听着妞妞的哭声都是不带正眼瞧瞧的。
桑河年说这话本是无心,可落在周桂芳耳中却是变了味,她假哭的神情瞬时一收,眼里的目光都跟着变了:“你说什么?”
桑河年不欲再理会她,扭头就要走,却被周桂芳一把死死拉住:“桑河年!你给我说清楚,当着我的面心疼别的女人,你当我是死的?!”
两人的怒火一触即发,梁妙从楼上下来,冷眼看着周桂芳又没事找茬的模样。
“要闹出去闹,别在家里让人看了笑话。”
见了她,桑河年连忙收敛了面上的怒气,低低喊了一句:“大嫂。”
桑河年乖成鹌鹑的模样,令周桂芳心头又是一梗,她用力推了桑河年一下,然后看着梁妙不悦道:“凭啥就只准你在家大呼小叫?”
梁妙目光凉凉地看着她,看得周桂芳脖颈都不由一凉,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尽落在梁妙眼里。
“既然你觉得我说的有错,等你大哥回来,就商议一下分家的事。”
梁妙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说出的话却是让两人都是一惊。
桑河年惊疑地出声:“大嫂……”
周桂芳则是心下止不住地急了,分家?那怎么行!
近几年来,梁妙把城里的布料厂经营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更甭提梁妙每两个月就要交到桑老太手里五张大团结来当生活费,老太婆那扣扣搜搜的劲儿指不定每次都能存下一大半。
要不是梁妙给的钱,家里也不可能顿顿都能沾上荤腥,更不可能把房子又推了重建两层,村支书也不会回回都照顾着他们这“先进户”,要是梁妙带着大哥分家分出去了……
一想到按自己男人的德行,她以后一准个要吃糠咽菜过日子,周桂芳就觉得天都塌了半边。
“不行!你们不能分家!”
焦急之下,周桂芳脱口而出的声音有些尖锐,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梁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周桂芳只好忍着心中的怨气和委屈,放软了态度:“大嫂……你和大家要是分出去了,那爸妈跟着谁?”
“这个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