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上元县六品县令杨清庆拍响了惊堂木,神情漠然道: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紧接着一阵令陆子吟熟悉的“杀威棍”撞击地板的声音,在两旁皂吏们的挥动下,极具节奏感的疯狂响起!
就好比后世公安民警询问嫌疑犯时,哪怕明知道对方的姓名、性别,亦要重复询问一样。
这是要在心理层面上,达到压迫对方的手段,好为接下里的审讯、审问,提供便利。
这是县令审案的常规流程,陆子吟简直不要太熟悉。
所以他没有动弹,连带着他身后的三名学生,还有康命新也没动。
可莫志远、谷向文等人就没见过这等阵仗了。
“杀威棍”每齐齐砸地闷响一下,他们的心房也紧跟着下意识的跳动一下。
莫志远还没坚持三息时间,就已经下意识的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南京国子监监生,新科应天府举人莫志远,拜见杨老大人!”
小团体的领头人都主动开口了,余下的谷向文、齐学民等人也不再踌躇,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莫志远,跪着叩首道:“南京国子监监生谷向文、齐学民,拜见杨老大人!”
“这哪来的几个蠢货?”
高台上的杨清庆,和一同进
来旁观着的汪世兴,心中同时骂道。
国朝虽然有两个国子监,一个在京师,一个在南京。
后者以前者为主,但不代表着后者的地位就要低前者一点。
同理,南京国子监的监生,和秀才、举人,享受同一个特权,那就是可以见官不拜,只需作揖行礼即可。
而眼下莫志远这边跪了,陆子吟、徐时行那边不跪的话,那岂不是还没开始交锋,就已经平白无故的低了对方一等?
很快,莫志远、谷向文等人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等县令杨清庆出言让他们起身,他们就已经略感尴尬的起身了。
徐时行嬉笑道:“还真是一群文丑。”
徐时行的声音不大,尤其是在“杀威棍”敲打地板声响的影响之下,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张居正、张胜之二人都没听清这小子在嘀咕什么。
可偏偏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在起身过程中,注意力一直放在徐时行身上的齐学民,似乎像是会唇语一样,当即脸色一变,大怒道:“你说谁是文丑!?”
不管对方指的是三国时期那位被关羽斩杀的袁军将领文丑,还是戏曲里丑角中的文丑,这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词!
“谁搭腔谁是文
丑!”
徐时行翻了个白眼。
有陆子吟撑腰的徐时行,可谓是谁都不怕!
莫志远怒目而视,会怼道:“那你是什么?”
“你若是跪下叫本少爷一声世叔,本少爷也无不可!”
“啪!”
“安静!”
县令杨清庆不悦道:“你们二人若是再敢在公堂之上大吵大闹,有辱斯文的话!本官当请示提学使大人,剥夺你二人的身份!”
莫志远好不容易才考中了举人,一听县令杨清庆这话,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半句。
可徐时行却不怕。
一来他年轻,并且聪明,大不了三年之后从头再来一遍!
二则是他笃定,县令杨清庆只是在恐吓他,并不敢真这样做。
“我姓徐名时行,长州徐家人!家父徐准。”
嗯?长州徐家?徐准?
那不是苏、杨两州府排名前三的盐商吗?
这莫家的莫志远,怎么招惹上徐家了。
县令杨清庆眼皮子有点不由自主的直跳,莫家虽然在上元县粮商中的,同徐家在苏、杨两州府于盐商中的地位,差不多。
可实际上却差远了。
江南百姓可以不吃米饭,可谁敢说自己不吃盐?
不过这也侧重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以对方
的家世,十万两的现银或许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可这十万两银子,他是绝对有的!
“哼,我三叔还是谷喜武呢!”谷向文毫不示弱道。
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嗯,五品的五官。
因为谷喜武恰好管着上元县近半的城坊治安,所以杨清庆对其并不陌生。
杨清庆在心中补充道:勉强算是扳回了一点,可这一点也有点不够看啊。
“我叔父乃越河县员外郎张俊来!”张胜之眯眼说道。
越河县张家?
杨清庆顿时觉得有些吸不上来气,因为应天府的府丞便是出自越河县张家!
在明朝,地方州府的二把手副官名为同知,可在顺天府、应天府这两个存在于大明都城中的州府,一府的副官便成为府丞。
那可是正四品官,仅次于地方按察使、布政使的文官!
而听到张胜之、徐时行等人自报家门后,别说是县令杨清庆,就连谷向文和莫志远他们,亦有点心虚起来。
遥想当初在南京城外,他们还吐槽徐时行是乡下犄角里来进城丢人现眼的土包子。
可现在一琢磨,他们怎么反倒是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莫志远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他下意识的看向谷向文,眼神之中透露出的神情
,像是在询问对方。
要不要就这般算了。
就算他们真的赢了对方,似乎也拿不到对方手中的银两了。
因为对方背景够硬吗,就这么简单。
到嘴边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走呢?
谷向文表示不愿意认输,便抬头看向了高台上的县令杨清庆,嘴巴微动,默念了一句。
杨清庆显然读懂了对方的唇语,思忖数息,利用伸手将自己头上乌纱帽扶正的间隙,手掌翻动了一下。
这个老东西,竟然要价一半?
也张的出这嘴来?
谷向文颇为震惊,比得知徐时行和张胜之家世时,还要惊讶。
可谷向文别无他法,若是杨清庆也打起退堂鼓的话,那十万两银子,就真的成水中月了。
紧接着谷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