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顿打,之后在文庙议事鸳鸯渚那边,止境、山巅武夫扎堆垂钓,王赴愬好像与人说过李二的拳法,其实一般,不重。
北俱芦洲的花翎王朝,与那中部的大源卢氏王朝差不多,都是屈指可数的大国,国力鼎盛,更是少数几个山下庙堂能管山上仙府的王朝,要知道这可是在北俱芦洲,而这个家族祠堂位于曲沃郡绛县的武据韩氏,在花翎王朝,一直有那“太上皇”的绰号,历史上拥有“文”“武”谥号的,多达百余人,配享太庙的韩氏先贤,数量可观。
但是作为韩氏嫡长孙的韩澄江,已经不惑之年,在庙堂上却仍是毫无建树,做官只做到了礼部郎中,然后修了五六年书,前些年就干脆辞官了。
之前花翎王朝着手编订大部头巨著,担任正总裁官的翰林院侍讲学士,举荐礼部郎中韩澄江为总编纂官。
韩老爷子问道:“如今在做什么?”
这些年韩澄江一直在外游历,爷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正襟危坐的韩澄江,恭敬答道:“正在编撰两本书籍,分别暂名为《百家杂钞》和《警言联璧》。”
韩澄江读书很杂,将自己看书过程中的序跋、诏令和那列传典志祭文奏议等,分门别类,抄录整理。每遇先贤嘉言警句,不问古今,随手辄记,韩澄江就再额外将这些语句单独拎出来,又分成治学、存养、处世和文藻等十类,条分缕晰,编订成册。
韩老爷子笑着点头,“那就是类似两吴选定的《古文观止》,和那陆湘客的《醉古堂剑扫》了。”
韩澄江说道:“就只是拾人牙慧了。”
韩老爷子摆手道:“两部书做得好,也不失为成己成人之宝筏,希圣希贤之阶梯。回头把草稿给我看看,帮你把把关。以后若能版刻出书,记得用化名就是了。”
韩澄江答应下来。
老人突然笑道:“李柳,澄江写得一手好字,槐黄县城祖宅那边的春联?”
孙子韩澄江的书法,确实极具功力,深得当今天子青睐,故而花翎王朝每有御制碑版,必然让韩澄江提笔书写,在担任总编纂官之前,就连皇帝陛下的书斋名,都是韩澄江的手笔。
韩澄江是公认的少年神童,弱冠之龄,就考取了二甲头名,传闻这还是韩首辅以“官宦之子不该占天下寒士之先”的理由,与陛下主动请求降低嫡长子韩澄江的殿试名次。故而此次韩首辅返乡祭祖,尤其还需要见一见亲家,皇帝陛下便赐下一柄玉如意,寓意“此次出京往来事事如意”,此外还赠予内府孤本书籍百余,当然是专门给韩澄江的。
李柳笑道:“春联和福字,都是我弟弟写的。”
言语无忌,直来直往。
韩老爷子闻言哑然。
韩澄江看到爷爷脸上这种不常见的表情,忍住笑。
李柳瞥了眼文房匾额,愧怍斋。
取自亚圣的那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而且与门口的那条乔梓巷也算一种呼应。
墙上悬一副对联,铁画银钩。
风来海立,剑鞘之中有龙气。
云抱山行,酒杯以外皆鸿毛。
韩澄江轻声笑道:“爷爷其实不喜欢喝酒,就只是单纯喜欢这幅对联。”
爷爷年轻那会儿,还曾投身沙场,戎马生涯十数年,是一位著名儒将。
所以韩老首辅后来在官场上,有一句奇怪言语。
我的朋友,多是你们不认识的年轻人。
老人感慨道:“狮子峰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我只在年少时去过一次,这类天下名山道场处久了,不光是修道之人的风水宝地,可以让读书人开阔心境,最能感发人希圣希贤之志、利己利人之心。”
狮子峰山主,一位久负盛名的老元婴修士,与鱼凫书院上任山长周密,还是关系极好的挚友。
老人突然问了一个在外人看来,会觉得极为不可思议的问题,“能不能问一句,怎么看得上澄江?”
李柳直截了当道:“属于山上事,既有宿怨,也有宿缘,得在这一世做个清爽的了断。”
她跟韩澄江成亲,先前就只是在狮子峰那边的山脚小镇,办了一场喜酒,韩家那边无人露面。
韩澄江和武据韩氏也算好说话了。
韩澄江的两次前世,在中土神洲,流霞洲,都与一次次兵解转世皆生而知之的李柳,有过不小的交集。
当初杨老头让李二一家三口,离开小镇,搬去北俱芦洲,而那次出门游历的韩澄江就刚好碰到了李柳,然后一起去往狮子峰。
就好似一桩天定的缘分。
李柳倒是心知肚明,是杨老头托付蔡道煌的手笔,定婚店内翻开姻缘谱,写名字,牵红线。
作为交换,杨老头送给了胡沣一桩机缘,这才得以上山修行。
不过那只藏着一座洞天的金色蝉蜕,就只是弟弟李槐随手为之。
韩老爷子怔怔无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李柳,你当下的境界?”
李柳说道:“仙人境。”
韩老爷子看了眼韩澄江,好像也是头回听说此事,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神色,心宽多福,确实不假。
先前韩澄江陪着回乡省亲的李柳,在那槐黄县城,挑水砍柴的活计,也做得,粗茶淡饭也吃得,就是被好友刘羡阳吓得不轻,故意将那林守一和董水井,说成是打小就喜欢套麻袋敲闷棍的混世魔王。
参加过落魄山建立宗门的庆典观礼,还跟那位主动下山登门拜访的陈山主,喝了一顿酒,对方酒量实在太好,喝不过。
韩老爷子沉默许久,伸手出袖,抬了抬,轻声问道:“可有希望更上一层楼?”
李柳点头道:“至多百年,必然之事。”
韩老爷子再次沉默。
如今咱们北俱芦洲,飞升境修士,好像暂时就只有一位吧。
趴地峰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