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比之那小傅氏,何如?”
性情爽朗的程蕴先笑了,“快别这么比,说是云泥之别,都玷低了那云,侮及了那泥。”
王夫人容德端庄,慢慢理了下卷草纹深衣制缘的袖口,曼声缓言:
“夫人可听说大司马的祖上,曾出过一位卫玠郎君,人称玉人,时人皆曰:‘王氏三子,不如卫家一儿’。”
那位好事的夫人一听涉及大司马,悚然一静,哪敢在背后议论那一位,讪讪不敢高声:“河东卫氏的容相风骨,自是不可比拟的……”
王夫人道:“我膝下那三个女儿,比之傅女,亦当如是。”
谢夫人听了笑道,“你过谦了。”
然而京城人都知道,王丞相的这位夫人最是风姿谨肃,不激不随,但凡出口之语,绝不夸饰,亦不虚谦。
而她膝下的三娘王可贞,更被誉为“王氏姝丽,书画双绝”。
那位夫人听后暗自啧舌,总归不能相信,那傅女娘当真那般出众么?真是那样的话,太子殿下又怎会弃她不顾,移情别恋?
杏坛外泓光如洗的水榭边,有一座用细容纱支起的避尘宝帐。
帐中坐着一位身穿小春泥金地广袖纱袍,戴护梁冠,踩高笏履的年轻郎君,高贵俊雅,却神色紧张,不时向林苑入口处张望。
对面坐着的少女年才十三四,青螺小髻桃花妆,皓雪素腕双跳脱,一身玫红色的窄襦反抱腰彩,下系八破石榴长裙。见场中的郎君名媛个个都心不在焉地等着,少女不开心地嘀咕:
“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嘛,有什么可好奇的。”
“小五,慎言。”年轻男子道一声。
这兄妹二人,正是二皇子李星烺与五公主浈和。
二皇子今日是奉他母妃之命过来的,出宫前,萧氏特意叮嘱他关照傅娘子,万不可让傅娘子靠近水边池边。
同时还要盯着皇后娘娘的内侄崔郎君,莫让他单独接近傅娘子。
这两句话语焉不详,可李星烺在宫中多年,一怔之后便察觉了其中的意思。
他愕然的同时,也觉得中宫的胆子太大了些,心思太下作了些。
关于那位傅娘子,李星烺知道她乃自己未来的皇嫂,兼之显阳宫那边有意防着毓宁宫,所以他与她从小到大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每年宫宴上瞧见几回,李星烺对那个小女娘最深的印象,便是觉着,她真像一朵软软的云,同稳肃的二姊、跳脱的五妹不同,同宫里任何一个女人的质气都不同。
她的那份干净,飘在云端,仿佛根本不该属于这座皇宫。
李星烺觉得傅娘子不该遭受如此对待。
他余光扫向几丈外的席位。
那里跽着一位突额宽腮,面傅厚粉的郎君,身上那身绀蓝色的褒衣直如刚从染缸里捞出,蓝得眩人眼目,正是小庾氏之子崔愉。
崔愉今日到此,心中也是没底。依他的家世背景,往日间是不配和王谢子弟同席的,那些个华宗骄子,也不屑带他玩。这回家里却不知用什么法子,给他和妹妹弄到了一席之地。
来前皇后娘娘还特意召见了他,悄悄嘱咐他,若有机会,不妨与傅娘子攀谈几句。
可他阿母却耳提面命,让他务必离得傅娘子越远越好,万万不可招惹。
崔愉满脑子糨糊,人还没见到,先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几道不明的视线,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崔馨坐在兄长身旁,也是一脸郁郁。
她先因与刘家退婚丢脸,不欲前来,可又一想,今日是王家做东道请傅簪缨,心里头隐隐感觉太子表哥定也会来。
其实她的想法很矛盾,若她笃定太子厌弃了傅簪缨,那么太子不来才是对的。
然而崔馨说不清哪里来的预感,还是打起精神,又是朱砂面靥,又是飞霞妆地倒腾了一番,早早便来。
到来之后,那些一等世家的贵女也不大答理她,崔馨又自顾自气愤,手里揪着柳条,怕人听见,咬牙低咕:
“都说士庶天隔,互不相通,傅簪缨和家族闹翻的事早传遍了,今日士,明日庶,便是一文不值!就这么着,也值得王家巴巴地延请,看来这自诩清高的门户也不过如此。”
说着,却见崔愉蓦地屏住呼吸,直着眼看向前方。
崔馨奇怪:“大兄,你看什么?”
她目光随他望去,亦是一怔,随即,滔天的嫉妒之火自她眼里升腾。
只见游苑入口处,一位白衣女娘与一位红裙少女联袂而来。
那红俏丽多姿,宛如鲜活的一团火烧云霞,那白,却是炎炎夏日里的一捧冰雪,如天外客,沁人魂骨。
及至婢子仆妇们簇着那雪裾曳履的女娘走近,八角亭中,一向被人誉为“双姝并蒂”的王氏女与谢氏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赞叹之色,会意一笑。
珠玉在前,可退避一舍。
若春日宴上早有此女,想必双姝之名不复存在,三足未必鼎立,一冠可压群钗。
少女原是,暖金轻铸骨,寒玉小凝肤。
那女子,原是女子见了,都会轻怜的女子。
偌大乐游苑,仿佛被仙人下了个避声罩子,顷刻间鸦雀无声。
众人连呼吸也不觉放轻,唯有薰风吹拂,袭她雪袂轻裾。
不知是谁突然轻笑了一声,打破岑寂,却是怪声怪调:“奇也怪哉呀。”
真是奇怪,风闻太子殿下近日患上了不明缘故的头疾,有无一种可能,是眼疾连带所致?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太子为何舍明珠而取米粒呀。
曲水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一个身披水墨单衣道袍的年青人懒卧其上,丰神逸采,风流相放,才服五石散,又饮葡萄酿,望见簪缨,摇头嗤笑:
“苏粪壤以充帏兮,谓申椒之不芳。”*
这醉语讥得人太狠,但也没人敢阻止。只因他是王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