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一样,被抽走了某种支撑。
关于姜无弃,他明明有无数的话题可以延伸……可是说什么呢?
人已经不在了。
仍是把姜望引到上次那间偏殿前,冯顾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停在门口,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殿下说,这殿中任何一样物件,爵爷只要看中了,都可以自取。此后不相见,也算是给爵爷留个念想。”
姜望记得,这里是姜无弃的书房。
长生宫主常待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一些贵重的物件。
这“任取”二字,价值也就难以衡量了。
此后……不相见。
姜无弃的死讯,在姜望这里其实一直是恍惚着的,有一种难言不真实感。虽然知道这种消息做不得假,但总觉得是不是会有什么变化。
那么光耀的人物,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直到听到冯公公这句话,他才真的意识到——
姜无弃的确是离开了。
死亡并不因为他的耀眼,而给予什么宽容。
姜望走进殿中,首先注意到的,仍然是那一张书案。
书案的右上角,摞了一堆闲书。
姜无弃曾介绍,说是一些仁人志士、恶鬼豪侠的故事,他难得闲了下来,所以读一读。
现在想想,对他那种心怀天下的人物来说,闲居真是最大的痛苦。所以需要在那些所谓的闲书里面,寻找一些寄托。
若非生在帝王家,他说不定也会仗剑在腰,满天下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就像那天跃跃欲试,要与姜望证一夫之勇。
他也才十七岁。
书案的左上角,是一碗药汤。已经凉了很久,仍然能让人嗅到苦涩。
书案正中的地方,铺着一沓雪白宣纸。
此外毛笔搁在砚台上,墨水已经干涸了。
“殿下走得急,我没怎么收拾。”冯顾在身后解释道。
这间书房有整整两面墙都是书架,各种各样的书籍琳琅满目。
冯顾站到书案正对的那面墙之前,主动介绍道:“这里都是百家经典,基本各个学派的著作都有一些。留下来的,大多是殿下研究过,觉得有些讨论价值的。”
姜望只大略一扫,便生望洋兴叹之感。
冯顾又走到另一面墙之前,认真介绍道:“这里则是一些道法、秘术,还有殿下的修行笔记、殿下写的一些文章、一些诗词字画。”
这一面墙的书架,亦是堆得极满,足见姜无弃的积累。
冯顾抬手指向对面:“这里都是一些殿下喜爱的精巧物件,其间有些威能不俗的法器……爵爷看上什么,自取一件便是。”
靠着这一面墙的架子上,堆放的器物各异,多是姜望从未见识过的。上次来只是匆匆一瞥,这次细看了……仍是能见不能识。
整个书房,唯独书案后面的那堵墙是空白的。
书案之后,姜无弃常坐的那张大椅上,有一只白色的、有些磨损的靠枕,冯顾并没有介绍的意思。
姜望走到堆放姜无弃文章笔记的那面书架前,出声问道:“我可以翻阅吗?”
“您尽可随意。”冯顾道。
没有去看那些珍贵的修行秘法,也没有去翻阅这位绝世天骄的修行笔记,姜望只是静静翻阅姜无弃所写的一些文章。
十一皇子对这个国家、对这个世界、对人生的思考,在这些文章里都有所体现。
读其文,如与其人交游。
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篇篇地读过去。
冯顾也并未催促,只是默默在一旁陪着。
翻阅了一阵文章,姜望又去翻姜无弃的字画。
放在最上面的那卷字,明显写完不久,还未来得及封裱。
姜望将其展开,只见得一幅磅礴大气的字——
“天不弃我大齐,生我姜无弃!”
这幅字所展现出来的精气神,与十一皇子平日病弱的样子很不贴合。
但却更符合那个以身为饵、诛绝齐境平等国奸细的长生宫主形象。
“我就要这幅字吧。”姜望说。
“当然是可以的……”冯顾有些意外,这间书房里宝物无数,多的是秘术宝器,百家名篇,姜望却什么都不选,只选了姜无弃最后手书的那幅字。
虽是姜无弃所写,但并没有什么神通隐秘,实在不比其它物件珍贵。
他忍不住提醒道:“您不再想想么?”
姜望小心将这幅字卷起来,收进了储物匣里,认真地说道:“殿下说让我留个念想,这幅字最能让我想起他。”
冯顾有些动容,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只道:“爵爷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这是殿下的遗命。”
“多谢。”姜望左右看了看,这书房里处处都是姜无弃的痕迹,那么鲜活、明朗,大概这也是冯顾不愿意收拾的理由。
“希望殿下走的时候,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最后这样说。
冯顾垂眸以对。
字也收了,姜望便准备离开。
但这时冯顾忽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他回身在书架上翻了翻,取了一本书,走过来。
“上次爵爷来过长生宫后,殿下就特意准备了这份礼物要送给你……后来没有来得及。”
姜望知道,自己后来很快就离开了齐国,一直被追杀……
“什么书?”他有些好奇地接过来。
只见这是一本装帧非常精美的书,书封上五个大字——
《列国千娇传》。
姜望这才恍惚想起来,上次似乎、好像、隐约、的确是跟姜无弃聊过这本书来着。
书的左下角还有一个印章,书为:“天都典藏”。
近来读书颇多的姜爵爷,当然知道,“天都”是书业内享誉已久的招牌,“天都典藏”向来是经典的代名词。
不由得有些嘀咕。
怎么天都典藏也有错字?
他完全能够感受到,姜无弃作为长生宫主,只因为他随口一句闲扯,就寻来天都典藏版《列国千娇传》的心意。
但他真的只是随口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