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外楼,且于星月原剑败陈算,要争的已经是神临之下无敌。没有了姜无弃撑腰,他雷占乾拿什么碰?
姜无弃让他请姜望,是希望替他赢得姜望的谅解。是以一个已死之人的残面,替他这个表哥抚平波折。
他太能够明白姜无弃的心意了。
可是这种“明白”,也太让他痛苦。
他一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可是为什么作为表兄的他,却总是要姜无弃这个表弟来帮忙救场?
他早已经习惯了那个始终夹杂着咳嗽的声音,从为人处世,到战斗修行,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提醒他。明明年纪小他一截,却从小就老气横秋。总是跟他说,这不好,那不好。指出他的问题,还总是照顾他作为表兄的颜面。
明明在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跟他说,表弟没有娘亲,他要好好照顾表弟。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雷占乾始终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哪怕现在那个裹在雪白狐裘里的少年已经永远离去,却还在那永恒不及的远方,投来关切的眼神,替他这个表哥化解干戈。
这个意思姜望也看出来了。
姜望的态度也很好。
可是他怎么接受呢?
难道他雷占乾,从来没有帮助到姜无弃,反而一直是他的负累吗?
他因为姜无弃的猝然离去而伤悲,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而又因为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而身心疲惫。
他曾发誓要替表弟扫清一切障碍,为此他不惜在七星谷对所有人出手,冒险挑衅姜无邪。
可是他真的做到过什么吗?
他累了。
雷占乾的复杂情绪,姜望大概看得出一二,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重玄胜:“要陪我去一趟长生宫吗?”
“又没有请我。”重玄胜撇了撇嘴:“休想让我给你当车夫,还帮你在宫外守门!”
姜望很是遗憾:“那先告辞了,重玄兄。”
“倒也不用这么正式告别,我和十四在你家等你。”重玄胜又嘻嘻笑道。
马车蹭不到,姜爵爷只能无奈步行。
一边走,一边琢磨道术,也算是别有乐趣,消磨了几分凄苦。
如今他身入外楼,早先得到的超品黄阶道术“龙虎”和“焰花焚城”,却是都可以试着学习了。
虽则黄阶道术普遍以神临境修为为门槛,但无论是传承自旧旸的“龙虎”,还是传承自左光烈的“焰花焚城”,姜望都有一些基础在。
且修焰花焚城,他有火行神通三昧真火。而“龙虎”号称“人身有脊柱为龙,能引八风为虎”,他的不周风,正是八风之一。
只是毕竟属于超品层次,虽然在外楼境界之前就已经琢磨了很久,自星月原到齐国的这一路也都没有懈怠,但仍是未能掌握。
修行是漫长的过程,强大的道术非是朝夕可得,姜望倒是不急不躁。只是站在门径外,慢慢探索罢了。
点将台在临淄城西,距离长生宫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走了一阵之后,姜望不得不戴上了斗篷,以避免叫人认出来围堵的事情再发生。如今他在临淄,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事迹,名望早已推向高峰。说他是齐国第一天骄,也没几个人会反对。再想轻松闲逛,已是难能。
说起来他也很好奇,姜无弃给他留了什么礼物。
他自问跟姜无弃其实是没什么交情的。
两个人之间有限的交集,要么是跟姜无庸有关,要么是跟雷占乾有关,实在谈不上愉快。唯一一次私下相处,也就是那次验证内府第一的切磋了。
要说惺惺相惜,的确是有。要说私谊,还没有来得及建立。
当然姜无弃毕竟是姜无弃。哪怕这份礼物,只是为了弥合他和雷占乾之间矛盾的幌子,应该也有它的不凡之处才是。
或者说,不管它是什么。因为“姜无弃”这个名字,就自然叫人期待。
在整个齐皇宫的宫殿群中,长乐、华英、养心、长生四宫,也都是相当特殊的存在。立在宫殿群的外层,也都隐隐各成中心。
姜望来到长生宫的时候,宫门外的卫士倒是没有少,人虽走,茶凉得没有那样快。
听说天子下令永远保留长生宫,这里应是不会变了……
迎在宫门外的,正是那位冯公公。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这位有着一双暗色眼睛的老人,就更显老态了。而他身上那种让人隐隐觉得危险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
眉宇之间哀色难掩,礼节仍是一丝不苟:“姜爵爷。”
姜望谦逊地回了礼,才道:“雷兄跟我说,十一殿下留了礼物给我。”
冯顾往他身后看了几眼:“是雷公子送您来的么?”
姜望不以为意地道:“他有些疲惫,先回去休息了。”
冯顾大概也知道雷占乾的脾气,只轻叹一声,便道:“请往这边来。”
跟在冯顾身后往前走,这是第二次来长生宫了。
仍然是那么大气堂皇的一座宫殿,但姜望无论怎么寻觅,都再看不到初来时那种明朗的感觉。
与光线、布设都无关。
这座宫殿的精神气,的确随着那个病弱皇子离去了。
在长长的廊道上,冯顾的脚步悄无声息,姜望的步子却是干净笃定的。
他坦然来此,赴姜无弃遗命之约。
也算是全了当日那平分秋色的一战,送别这道划破长空的惊虹。
冯顾走在前面,忽然开口道:“殿下其实一直非常看好爵爷,常说有您这样的人才东来入齐,是大齐之幸。只是因为您跟三殿下走得近,他不欲使您为难,所以才未多做亲近。”
姜望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只道:“我对十一殿下,也很是敬佩。”
冯顾不再说话。不像上次那样,恨不得走到哪里给姜望介绍到哪里,话里话外都是骄傲。
他很显老态了。也像这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