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一个人的情绪, 基本上都是从这个人的面部表情开始观察。
因太宰治原先的工作关系,他对人的面部表情这一块格外敏感。
因为但凡漏掉一个细微的表情, 很可能就会得到一组错误的情报。
但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都不需要过多的观察能力,他清楚的感知到面前这人周遭情绪波动的变化。
先是迷茫,就像不知天敌在哪、无措望着四周的素食动物。
而后眼底慢慢染上恨意, 被一股愤怒、暴戾、憎恨……一切可以用负面情绪这几个词概括的感情词语裹挟着。
憎恶着什么?憎恶着谁?
可能有对这个世界的,也可能有迁怒站在她面前的自己。
但很快的, 这些情绪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漏气, 整个人露出无助而痛苦的神色。
她用力按着自己心脏的部位, 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像是人想哭的前兆,而事实上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低着头颅哑着声音, 发出小兽的呜咽低吟。
看起来在失控与克制的边缘。
灵魂在失控,□□在控制。
她用力敲了敲心脏的位置,似乎想掌握住这具快失控的肉/体。
这个状态持续了很久。
太宰治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一旁。
许久, 少女才平复下来。
而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带了点哭腔:“是我害了他,对吧?”
太宰治很想知道, 为什么很多人总喜欢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
织田作之助说,是他害了他们。
少女却说, 是她害了他。
照这么说来,两人的相识才是个错误。
……
啊, 等等。
好像让两人重新有交集的是他。
如此说来, 是他害了他们两个人吧。
早在最初, 他就不应该拉着还在当邮递员的织田作之助进入组织。
也不应该自以为做好事的把少女重新拉到织田作之助身边。
好像导致这些悲剧的都是他。
看来他才是那个大坏蛋吧。
想到这里, 太宰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但也没真笑出来。
“不是你的问题。所有的剧情都已被设置好, 而我们不过是被请上舞台不能自主的演员罢了。”
“如果当初我能接受你的提议就好了。”
“进入黑/手/党吗?”
“我太弱了。被平淡的生活蚕食掉了所有能力。如果依旧习惯刀口上的生活,那么在面对那些带/枪的人时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吧。”
又是一个伪命题。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太宰治这样说道。
“现在还有机会加入吗?”
太宰治看着少女,少女在说这话的时候模样很认真。
“很遗憾,现在的我可是在黑/手/党叛徒的名单上了哦,应该没办法再为你介绍工作。”
太宰治说着,先一步迈腿往前走。
走了几步,见人还没跟上,脚步顿了顿,侧头看过去:“不过太宰治的学生这一点还是可以的。不要小看伟大的太宰先生,你想学的他都可以交给你。”
很久之前对这个邀请还嗤之以鼻的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但两人还没走几步,原本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少女再一次慌乱起来,而这一次,看上去就像是丢了什么至若珍宝的东西,脸色刷得苍白起来,浑身发抖。
“怎么了?”
“我,我……丢了,不见了。”
少女死命掐着自己的脖子,指尖用力挤压着脖颈那一圈的疤。
颈饰不见了。
太宰治知道这个。曾经偷偷跑去他、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一起喝酒的酒馆打工的少女就老是和他炫耀她脖子上的这个装饰品。
就像猫咪拨弄自己的铃铛一样,花枝招展。
“我,我要回去。”
少女说着就打算往回跑,但刚转头就被太宰治抓住了手腕。
“我救得了你一次,不一定有第二次。”
“没事,我……”
“你现在回去无疑是送死。”
“可那是我唯一的东西了。”
关于性命重要还是一串廉价的饰品重要。
像这种明明都无法放在一起比较的东西,于少女而言,估计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太宰治呼了口气,而后道:“东西我会帮你找到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顿了顿又道:“信我。”
看来,几年的交情还是有点用的。
少女不再挣扎着要回去,而是默默地一路跟着他朝——
家的方向走去。
……
“蹡蹡——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太宰治推开房间门,行为举止略带浮夸。
“你好久没回来过这里了吧?哼哼,现在这里可是被我买下来了。”
太宰治自顾自地脱掉鞋子,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
“哈——口渴了那么久终于喝到水了。”太宰治叹道,转而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怎么还不进来?放心,卧室还是归你的,我嘛,只要有这个暖桌就好了。”
是的,这件屋子就是织田作之助原来的单身公寓,而后被太宰治买了下来。
少女走了进来,嗯,有点难以下脚,因为很乱。
太宰治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哎呀,其实我还是很注重卫生的,就是这几天有点忙。”
少女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看了看。
“那些都是新闻撰稿啊、摘要啊乱七八糟的,文职工作。”太宰治解释,“哦,这些是我现在的工作。你是不知道,虽然有些内容还挺有趣的,但大部分都超——级——枯燥,真的不想看,所以被我扔在地……”
而后太宰治像是一脸恍悟,握拳敲敲另一只手的手心:“啊!对了!既然你来了,是不是得帮我一起分担工作?算是房租?”
太宰治笑得灿烂。
是了。
这些多而杂又、没什么机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