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烛火昏暗,所以荀歆在冯琪的双眼中,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气。
没有生气的人,又哪里会有,与人讨价还价的动力呢?
“说吧。”荀歆将香头朝下,将香灰弹到炭盘里。
“我不想活,也不敢自戕。所以,请你让我死得,痛快点。”
荀歆凝视着冯琪,发现她的心湖,已是一潭死水。
“好。”
“五天前,有个男子来过鲁家楼,与鲁元喝了一晚上酒。劝酒的时候,鲁元管他叫,吴公子。”
“过去几年,总有北凉客商将财货存在鲁家楼。这些财货,最后都会被楚人取走。”
“鲁元从未说过,这些楚人是谁的门客。直到五天前,我才从他俩口中得知,原来就是这个吴公子,取走了北凉人留下的财货。”
“吴公子?”荀歆一蹙眉,然后无奈一笑,因为吴是大姓,不可能单凭这个称呼,锁定某一个人。
“如果我知道他的名字,刚才,我就会向你要别的价。”冯琪知道荀歆在想什么,于是一锤子,打碎了他的幻想。
“这说明,你其实不想死。”荀歆掐灭线香。
“你答应过我的。”
“确实,君子一诺,千金不改。”荀歆狡黠一笑道,“可我,不是君子。”
“禽兽!”
“多谢,这对我而言,是称赞。”荀歆像模像样地对着冯琪一揖。
十年的机要秘书啊,要是脸皮不厚,能当吗?
冯琪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荀歆刚打开屋门,本在试图叫醒那大黄狗的高斯年便弃了狗,窜到荀歆面前:“公子,她招了什么?”
“五天前,有个吴公子找到鲁元,跟他喝了一晚上的酒。”
“吴公子?可有名字?”
“没有。”
“京城里,吴公子可海了去!”高斯年一脸哭丧,“不成,得对这冯琪,用重刑!”
“她现在,一心求死,刑罚,意义不大。”荀歆拽住高斯年,“不过,我怀疑一个人。”
“谁?”
荀歆解下腰间那把,牛大或牛二扔在如意园中,刺杀谢玄之时所用的手弩。
“这把弩上有字。”他将手弩递给高斯年。
高斯年接过一看,便邹了眉:“这是兵部的库部司,拨给扬州驻军的弩!”
“库部司郎中,是沈时宽!”高斯年道。
荀歆一听这个名字,登时心一突,因为张伯论给他的请帖中,那沈氏之父,正是沈时宽!
“杀手是故意丢弃这两把弩的,这很可能,是他们栽赃嫁祸的手法。”荀歆道。
“无妨,先禀告蔡将军,抓了再说。”
“不可,即便沈时宽真有罪,他也不过是小鱼而已,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幕后。”荀歆道。
高斯年一思索,便点了点头:“那荀公子之意是?”
“禀告蔡将军的时候,禀明沈时宽可能是被人栽赃了,所以不如静观其变。看看真正的凶手,知道栽赃失败后,还会有什么举动。”
“好!”
“高兄,今早,谢玄之临死之前,说了半句话,‘凶手是江’……”
“江河的江吗?”高斯年问道。
“是。”荀歆点点头,“高兄以为,是何许人?”
“姓江的名人,有江志远,还有就是江……”高斯年说到这,忽地双目一缩,不敢说了。
“高兄这是何意?”
“江夏王。”高斯年低声道。
荀歆心中也是一骇:江夏王,他一个楚帝的长子,他掺和到昌侯之案中去做什么?
“三公子,此事若无切实证据,万不可再对旁人提起,不然诽谤皇子的罪名,我们可担不起。”
“自然!”
——
兵部右侍郎,卢光庭宅。
“卢侍郎,在下略备年礼,还望卢侍郎,笑纳啊。”江志远手握礼单,满脸堆笑地对卢光庭道。
而他身后,是两辆堆满礼盒的大板车。
“江侍郎,你太客气了。”卢光庭挤出礼貌但标志的笑容,语气也略微僵硬道。
因为他和江志远的情谊,也就停留在见面点点头的程度。显然,不值这两车年礼。
“应该的,应该的。”江志远笑道,“江某这个人,别无所长,就是懂礼数。卢侍郎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哦,江侍郎,请。”卢光庭有些不情愿地让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来到正厅,分宾主落座,卢光庭吩咐管家看茶,但当管家上了茶,欲带上门出去的时候,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卢侍郎,你这是怀疑我啊?”江志远笑道,“放心,江某今天,没有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