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
唐易扬眼中蓦然闪出光来,随即消失。
“小梨,对不起。”
唐易扬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忍不住对这个世界留恋着的在意和向往。
江清梨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爱过的女孩。
始于一见钟情时,也不过像所有男人一样贪恋她的美貌。
可是越到后来,仿佛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拉扯着,羁绊着。
虽然他看得明白,江清梨的心从始至终都不在自己身上。
可即便是被利用,他也庆幸自己还有被她利用的价值。
“你是对不起我,唐易扬。”
江清梨迎着风,嘶哑的声音埋于夜色。
“你救了我一命,然后……甚至不想给我任何机会让我好好思考,将来究竟能不能爱上你,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就迫不及待想要跳楼死在我面前?那你跳啊,你就跳在我面前好了!”
在场指挥救援的负责人都要疯了,这人的亲朋好友是有毛病么?怎么有一个算一个,看起来情绪都比他还要激动,到底是想劝他不要跳,还是希望他干脆跳下来?
唐易扬双手扒在阳台边沿,从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来到现在,第一次有了颤抖和恐惧的冲动。
脚下人密密麻麻,远方夜色星辰点点。
嘈杂的议论声如不绝于耳的丧钟——
可是江清梨的出现,就像一万种绝望背后的第一万零一种希望。
“小梨……”
“你知道从楼上掉下来的人,会死成什么样子么?”
江清梨咬着唇,开裂的伤口再次涌出腥咸的味道。
“我见过。”
程屿转过头,渐渐平下了呼吸。
他看着江清梨孱弱的小小的身影,心像被什么用力扯了一下。
“落地的时候,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的,内脏摔成一滩泥,合着全身的血,
从身体的每个孔往外溅……”
程屿明白,江清梨每说出一个字时,江月橙堕楼的画面就在她的脑子里过一次。
她被意识凌迟了五六年的时光,就如同自己亲眼目睹着夏之陌的死,这些年同样没有走出阴影——
对夏家的责任,对夏真乔的纵容,不过是自己用来平息执念和愧疚的一种手段。
而对章北麟的报复,对夏真乔的追究,也不过是江清梨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他凭什么要求她放弃,凭什么要求她冷静对待?
仅凭一个给不出承诺的喜欢么?
仅凭他口口声声要求江清梨相信自己,可自己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给过她么!
夏真乔不是江清梨害的。
她被休闲蒸房锁住是个意外,房间里的空气压被人动过手脚,也只是阴差阳错所致。
仔细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在唐易扬得知所谓的专家不过是朋友们为了骗他出来玩而给出的敷衍,在他得知自己的腰椎受损后很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时,他就已经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所以他在玩游戏的环节会问出那么令人不适从的真心话,所以他专门去买了一身庄重但看起来十分不合场合套装,所以他在吃饭的时候,说的每句话都像极了遗言。
唐易扬在晚饭后离开了众人视线约有四十几分钟,他找了最隐蔽的休闲区,私密未开放的单人房。
他本科念的是理工专业,想要在电路和调节器上动手脚,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想一个人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在亲朋好友们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尽量不给他们带来太多的麻烦和阴影。
可没想到是,夏真乔竟然意外进入了那间房……
不是江清梨。
程屿的眼睛微微泛起酸。
是他误会她了。
此时
此刻,她就站在距离程屿不足几米的地方。
在萧誉的搀扶下,极力坚持站稳。
她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勒出青筋,唇角残留的血痕如艳色如媚。
她的眼睛像夜空的沉幕一样漆黑,却连一丁点余光都没有分给自己。
“易扬,就算是为了我,下来吧。”
江清梨说。
“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么?我愿意让自己爱上你。唐易扬。以前我从来没有扪心自问过,可是现在,我想清楚了。两个人在一起,除了一见钟情的吸引,还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我愿意跟你尝试一下恋爱,我相信跟你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不会枯燥无味,对么?你可以考虑清楚的,易扬。要么今天你从这里跳下来,死在我面前,将我的后半生所有幸福的可能都毁掉。要么你下来……”
江清梨轻轻推开萧誉搀扶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楼下已经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