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小手数钱数的快抽筋,数完一户发一户,队伍能排到碾谷场外面绕两圈。
“郭庆旺可真行,一分钱都没舍得花啊?"宋大娘数了数发下来的工钱,足足有七十七元。这还是她家里事情多,有些时候没有上工。
像苏蕊这样早出晚归干活,两年里除了农闲和节庆一天不落的,更是发了一百二十多元。
苏蕊发完最后的钱,甩甩手,高兴的眼睛眯在一起,小手揣在兜里捏了捏钱卷子,倍儿幸福。
郭庆旺在发钱的时候还过来求谅解,但无人愿意原谅,最后被公安同志强硬地塞进面包车押送走了。郭家荣颓废地坐在空地上,抽完一包香烟,黯然离开。妇女们得了这笔意外之财,都在感谢政府感谢党。苏蕊也在心里无比感谢,让郭庆旺这样的大蛀虫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抠抠搜搜在心里算了好一阵,准备忍痛拿出五元钱作为过年资金,其他的全部存起来,统统作为丈夫本。进到腊月里,天上终于开始下雪。
村委会正式组建完毕,赵阿姐把六名村干事进行职责分配。苏蕊分到劳保后勤这一块。
农村放假早,但思想工作不能落下。
从今儿礼拜一开始,就要开展为期一周的忆苦思甜活动。
这是要一起背语录、唱红/歌、吃糠咽菜,相互间还要进行检讨和自我检讨的交流汇报。
其他的都好说,就是吃糠咽菜…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盼望的目光落在苏蕊身上。苏蕊站在妇女们面前,小手一挥:“同志们,一切包在我身上。”
妇女同志们有她这句话也就放心了。
要知道,头几年忆苦思甜的时候,是庆男村的人做忆苦思甜饭。
那帮人给自己村的人做的油水足,但遇到小坝村打饭,就不做人,好好的高粱米、玉米碴子里给你掺沙粒,本来米糠做的饼子就拉嗓子,还故意等着放馊了再给大家吃。这哪里是精神学习,完全是精神摧残。去年开始,苏蕊带领妇女们强硬反抗,最终小坝村的忆苦思甜饭落在苏蕊身上。
在规定的还原旧社会必须使用的米糠、豆腐渣、烂菜叶、芋头花、南瓜花等包括野菜在内的材料,苏蕊小手翻花,同样的材料作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吃。
得了苏蕊的保证,大家伙也就不觉得多难受,白天半天功夫自己在家做手工,编简箩、箩筐之类的,到了下午集体学习,学习完就排队吃大锅饭。
方池野从堤坝回来,脚下的军靴满是泥泞。手中的设计图纸还没放下,办公桌的电话响起。听到母亲穆雁的声音,方池野低下头脱下军靴放到一边,换上行军鞋。
“怎么不说话?知道我要生气是不是?"穆雁同志此刻在大西北参加军演,声音伴随着电流声没有多少柔情。方池野儿时对母亲的印象都来自电话里的斥责,长大以后他驻守一方,一家人更是难得见上一面。他的家给他的记忆只有冰凉与空荡。
“您为什么要生气?"方池野嗤笑着说:“我能有这样的本事?快两千里的距离,我还能惹您生气。”穆雁声线冷肃,与方池野说话和下属说话没两样。她没时间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等我忙完,你回京市重新见一下赵飞敬同志。我把她双亲也请到京市,正好一起过个年。”
方池野早有应对,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拉开抽屉抽出报纸,指尖在报纸的一角划了下,不急不忙地说:“我回京需要调令,没重大事宜,不得随意离开这里。或者您找大首长给个指示,我现在收拾行装到军用机场,晚上您就能在京市见到我。”
“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穆雁知道他在推脱,在电话那边语气不轻地说:“过年也不回去见一面?”方池野说:“从前过年也没见过您跟我爸回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说我这里是真走不开。”他拿起报纸放在腿上,看着红苹果般的小脸蛋,波澜不惊地说:“没别的事挂了。”
穆雁说:“赵飞敬同志都跟我说了。”
方池野淡淡地说:“除非我亲口说,不然这世界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穆雁听赵飞敬提起一位靓丽的女同志照片,其实并不当回事。给方池野介绍对象的人多了去,谁知道是不是偷偷塞到抽屉里。
她不当真,方池野也不想多说。
母子二人隔着冰冷的电话线静了半分钟,最后穆雁先挂了电话。
秦山在办公室里,坐在他对面。
赵飞敬走了以后,方池野从公共办公室挪出来,在新盖的平房里办公。
他身后正在建造职工区和家属区,以后水电站就算落成也需要专门人员长久维护、保护。军人、军人家属和部队职工要落脚的地方。
秦山见他挂了电话,递过来一把山楂说:“野山楂贼酸,待会泡水喝了开胃,免得中午吃不下饭。”方池野弹了下山楂,保持沉默。
没等一口气吁出来,电话又响了。
秦山过去接了电话,捂着话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