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的齐王选侍女的日子,天刚微亮,齐王府门旁已经停了不下十辆马车,一辆比一辆豪华,阵势一家比一家大,一时间倒是显得排在最后面的一辆灰麻色的马车毫不起眼。
薛婉婷放下车帷,闭着眼睛休息,昨夜的一场临时刺杀让她精神不是太好。她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身上的棱角仿佛已被时间磨平,带着淡淡的柔和之气,让人颇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这一年来,在不断的训练和暗杀中,她已经能够轻易左右自己的情绪及表情。
薛婉婷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临近正午,期间齐王府的大门一直紧闭未开,许是镇守大门外的两列侍卫面目冷凌,抑或是那如同浸了鲜血似的朱漆大门上悬挂着的门匾上写着的代表皇权的齐王府三个字,沿着王府外墙根处排着的马车依旧整整齐齐,静静等候,谁也不敢多加言语,只是面上难免带着些急色。
薛婉婷轻笑,在南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齐王,在这小小的云中城中倒是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人物了,俨然成了这一方天地下的土皇帝。
她想起近日来的传闻,说是这齐王近年来脾气越发怪异随性,前不久一婢女失手将酒水洒在了他新做的衣衫之上,他竟恼羞成怒当众打死了那丫鬟,愈发坐实了喜怒无常的毛病,南安城中朝堂之上,参奏齐王的折子不知凡几。
“吱……”王府大门由内打开,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中间穿着暗红色长袍的应该是府里的管事,眼角细长,且由于上了年纪,眼皮下垂,使得眼睛呈三角状态,眼神愈加浑浊。
众人听见声响,皆是神色一振,马车里的姑娘们拿出小镜,开始补起了各自的妆容,力求能在见到齐王时保持一个最好的状态。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之际,只听那管事的悠悠开口:“昨儿夜里,齐王带着侍卫连夜去云山狩猎去了,奉齐王的话,今年就不选侍女了,各位自行离去,莫要在此逗留,散了吧。”
那管事的话刚一落,周围顿时发出议论之声,有离得近的,直接打开车帘走了下去,语气不甘:“为什么不选了?我苦练多年,天还未亮就驱车赶来,难道又要我们这样回去?”
跟着那待选的侍女身边的车夫急忙拉住她,示意不可轻举妄动,可那待选的侍女原本就府中的小姐,突然间受了此等委屈,眼见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在眼前消失,又哪里肯听一个不过就是稍微得了点脸面的下人的话,一把将拦在面前的车夫给推开,继续看着站在石阶上的管事说道:“既是不选,又何必让我们在这里等上这么许久?”
那待选侍女还想上前,临近的侍卫抽出腰间的长刀,刷的一声横在她的胸前。
先前还张牙舞爪,喋喋不休的待选侍女顿时愣住,一双杏眼被惊得老大,娇艳的面庞顿时如同失了颜色的花朵,被冲昏了的理智也瞬间回笼,这时她才想起有关于齐王的传闻,胸口猛地窜出一股凉意,头皮都开始发麻,她扭着头朝一旁的车夫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那车夫已是有心无力,在齐王府的侍卫夹持下,谁人敢轻举妄动,现在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希望自家那爱惹事的小姐能吉人自有天相。
那管事的一双浑浊淡淡地轻瞟了那待选侍女一眼,似笑非笑,朝着左手边的奴仆抬手,那奴仆立即将手中的册子双手递上。
管事拿起册子,打开,在上面轻扫,好一会儿才将目光定格在一处,细细看了起来:“蔡晓青,年方十六,城西蔡家米行之独女。”说罢,朝着那名叫做蔡晓青的女子看了过去,顿了顿,意味声长地说道:“看来蔡老板做生意不错,在管教女儿这方面倒还是略有不足。”
女子及那管事的一时间都面色发灰,他们知道这管事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以后但凡是云中城中稍有头脸的人家是绝不会再光临蔡家米铺,也没人敢与蔡家再做生意,而蔡家米行也会就此沦入普通商户行列,再也不会有以前城中第一大米行的美称了。
想到以后种种,蔡晓青瞬间摊到在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绝望,明明齐王府的米粮也是他们蔡家米行所供,父亲说过她会入选,齐王会给他们蔡家几分薄面的。可为什么现在一个奴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轻易地至他们米行于死地?
蔡晓青连同那和她一起来的车夫被齐王府的侍卫请离了马车队列,管事半拉着眼皮,转身进了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再次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薛婉婷看着被侍卫架着离开的蔡晓青,暗暗摇了摇头,她自是知道这薛家米行的,也许在南朝粮商中算不得什么,可在这资源匮乏的云中城也是排的上号的,一直有云中城第一米行之称,米是好米,商也是好商,就是这米养出来的女儿可不见得聪明。
她嘴角轻笑,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朝代,一个普通商户尚且能够左右他人的生死,更何况是那连浑身流淌的血都是冷的的皇族,区区一介商户,也妄想和皇权讲道理,天真!
那管事的轻描淡写地改变了一家还算有些财力的商户命运,但薛婉婷知道这绝对不是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