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荣的上京城地处北方,城池依流经南北的溧、渭二水而建。
两水在城南十里处的曲塘口交汇,一到春夏之季,河岸两侧杨柳依依,烟波浩森,景致如画。
因着风景宜人,之前这里修建了不少皇家别院,寻常人不得随意靠近。
不过自十余年前的那一场皇家内乱后,朝廷又连年战火不断,国库空虚,这里的皇家别院渐渐废弃。
明正卿辅政中期,下令拆除了离河岸最近的两座别院。
改建为供来往商船、客船停靠的码头,使之不必再绕行至从前偏远又狭窄的渭河渡口,更方便了南北的贸易往来。
壮美无波的河面上,不时有船只驶进视线。
今日酒席作东的是九卿之首的太常卿李政钊,赴宴的有礼部侍郎崔光正同广通伯府世子杨泰等人。
霍凝与他们一起上了一座两层楼阁的画舫。
看着眼前象箸玉杯,同画舫上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摆设,霍凝眉头微微蹙起。
太常寺一个主管礼乐祭祀的清水衙门,也不知自哪里收拢这么多钱财,能供应这般豪奢无度的挥霍。
“诸位尝尝。”
李政钊拍了拍手,随后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婢送上两坛酒来,为几人把酒盏填满。
盏中酒液清亮,酒坛方一打开一股芬芳醇香扑鼻而来,令人不饮先醉。
李政钊道:“这是老夫珍藏了十五年的佳酿,今日特意拿出来招待霍大人。”
说着,他提杯先敬霍凝。
“今日能喝到如此美酒,看来我们几个都是托霍大人的福。”
几位同僚皆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拱手,一起朝着霍凝举杯。
霍凝勾唇一笑,端起酒盏同他们饮尽,又赶在女婢上来之前拿起酒坛,为李政钊倒了酒,举杯道:“宰予何德何能,能得李老如此厚爱,只有先干为敬。”
抄起手中酒盏一饮而尽,柔滑酒液顺着喉结而下,霍凝抬手擦去,动作潇洒而不羁。
众人见他年轻却不气盛,随性却不恣意,不由更加好感倍增。
酒过三巡,几人同往日一般闲聊诗赋,不知怎得一句,便将话头引到了政事之上。
崔光正酒劲上头,面上泛着潮红问道:“李大人,霍大人,二位可知,圣上已经召明棠回京,今日人便到了?”
霍凝眉尾轻挑,怪道寻常不出门的人,今日怎会在城外遇见。
原来是明棠回京了。
崔光正道:“之前明公将独子外放,眼下上京刚恢复太平,便急着将人召回,不免让人猜测,他之前到底是想让明棠历练,还是放到远处躲避灾祸去了。”
李政钊闻言却是笑道:“呵呵,这番话纯属臆想。”
“能做出这般猜测,你们还是看得浅了。”
“哦?”
霍凝瞅着几人神色,与他们一起面露不解,手里还不忘把李政钊喝剩了一半的酒盏添满。
李政钊见此更为满意,便也去了那最后一丝防备,对众人问道:“那你们说说,这次明棠回来,为何不往那权利最重的吏部去,偏偏放到户部?”
杨泰皱眉道:“吏部?”
“明正卿身兼吏部尚书,若是将儿子也放入吏部,不免被人诟病野心太盛。”
李政钊抚着胡须摇了摇头,“你瞧他行事,哪里是像在意旁人眼光的人。”
“那是为何?”
崔光正执起酒盏,对着李政钊敬了一杯道:“我等到底年轻,不及老大人心思通透,还请大人指教?”
李政钊却是看向霍凝,“霍大人可知为何?”
听他们几人一唱一和地交谈三五句,又问到自己这里,霍凝便知晓接下来的话才是他们这次酒席真正之意。
霍凝面上作沉思不解状,谦恭道:“还请李大人指教。”
“今日坐在此的,都是自己人。”
李政钊看了桌上一圈,微叹一声,“汝州处南北交界之地,远离上京,又遍地豪强虎饱鸱咽鱼肉百姓,若论天下百姓之困苦,无一处可比汝州。”
“明正卿将明棠外放此地,目的便是在此处试行改革赋税之举。”
“现在内患已平,圣上大婚在即,若是老夫没有料错,圣上亲政以后,第一件要做的大事便是改革赋税。”
“如此,明棠为何会入户部,诸位应当清楚了吧?”
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皇帝亲政之初,自也得做出些功绩。
如此方可令百官臣服,令万民敬仰。
只是改革一事,自古以来便都不是小事,每每触及改革二字,最先受到影响的便是各地的世家大族。
而今在座的,包含霍凝在内,皆是出身世族。
若是此件事当真,那他们所有人的利益都要受到损害。
闻言当场便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