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轻声而笑,“韩时成亲当日离京,盖头未揭,洞房未入,他与舍妹还算不得夫妻。”
“明氏在我府上一年多,谁人不知她是我韩家妇?”
韩永望仍旧不肯撒口,“和离对女子影响甚大,明氏年纪轻轻还不懂事,你身为明氏兄长,真为她考虑,该劝和才是。”
“正因舍妹年轻,我身为兄长才不忍她大好时光在此蹉跎。”
“你父亲可知晓?”
明棠眼中生出一丝迟疑,却仍坚定道:“伯爷不必再劝,还请收了这纸和离书。”
“不,我不同意和离。”
明棠静思一瞬,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事情闹到这步,伯爷当真毫无不知情?”
韩永望攥了攥拳,亦落了座。
明棠道:“伯爷这些时日由着夫人三五不时敲打我家幺幺,持得是何等心思,不必我明讲。”
“不过是不知我父将来如何,不敢贸然决断。如今不想和离,也只是持观望之态,先将我家幺幺送回,若曹家继续得势,便彻底与我府上断了关系,若父亲重新得势,便将错推在后宅妇人身上,自己好出面与明府重修就好。”
韩永望未料心思全被他给说中,一时竟无可辩驳。
明棠起身,将和离书递进韩永望手心,“落印吧,和离书你我两家各执一份,以后舍妹与韩时二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们两府也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街上细雨蒙蒙,地面已然湿透。
车轮轧过,在水面留下一道浅淡印痕,又很快消散不见。
天色亦是阴阴沉沉,倒似那天爷也因明芙的事染上了万般愁绪,非是落泪一场才肯罢休。
“嫂嫂怎回来了?”
明芙拉着王氏,念及此刻有了兄嫂相护,心中说不出的踏实。
王氏嗔她一眼,忍不住责备道:“家里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肯来信说一声,若不是我母亲看望绵儿时说漏了嘴,我与你阿兄都不知你身边这许多事。”
“我……应付得来。”
“不是你应付得来应付不来的事。”
明明垂眸,默默点头。
王氏在她手上轻拍两下,“如此大事,不该你一人撑着,母亲过世早,你是夫君的嫡亲妹妹。长嫂如母,你有什么事,本就是该我做嫂嫂的为你撑腰。”
“我知晓,嫂嫂疼我。”
王氏笑,“你若知晓,我便不白疼一场。”
明芙轻吁一口气,左右张望一瞬问道:“绵儿呢?”
“留在汝州,由奶娘照看着。”王氏道:“我与你阿兄回来的急,绵儿还小,我们不忍她长途颠簸,等下次大些了,再带回来叫你瞧瞧。”
“是,”明芙点头,“你与大哥去了汝州两年多,那边诸事可还顺利?”
“尚算顺利,你大哥去年刚升任知府同知,手中权限不大,可要做的事情实在不少。像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还有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诸多事务,都要他上心操劳,半日都不得闲。”
“难怪今日一见,我险认不出来。”
明芙语气微微一颤,方才初见兄嫂时忍下的委屈心酸又化为心疼冒了出来。
王氏一时口快,却忘了这个妹妹素来是个多心的。
挽了挽帕子,忙改口找补道:“你也莫心疼你阿兄,年前这段时日不算很忙,且各项事务都安排了专人负责,我们回来几日也不耽误什么。”
王氏抚了抚她的肩,笑道:“这两年在外,没有父亲庇护,你阿兄精进不少,只等再历练一年半载,寻个机会调回京城,我们也可一家团聚了。”
明芙知她是为自己宽心,柔柔点头。
马车自街上从缓缓驶过。
茶楼二层的雅间里,一道穿着靛蓝衣袍的男子定定站在窗前。
直到看着明府的马车混进车流,消失不见才,缓缓在包房里的小几前坐定。
霍凝半靠在凭几上把玩玉杯,凝视着朱岁安的神色颇为好奇。
陪他在这里枯坐半晌,只瞧见朱岁安整个人失了魂儿一般,一个早上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能引得他如此望眼欲穿。
朱岁安顾不得管被人窥探,接连几叹,呆呆望着窗外,仍未回神。
霍凝将茶饮尽,推地起身,“走了。”
“别,”朱岁安恍恍惚惚地回神,展臂拦住霍凝,“先别走,再陪我坐一会儿。”
霍凝眉梢微抬,懒懒哼笑,“你是公府世子,自有大把时间消磨,我时间紧要,大理寺还有一堆事等着我,真走了。”
“再坐一会儿,就一小一会儿。”朱岁安拧眉看着霍凝,艰难道:“方才…...你可知方才从这里过的,是哪府的马车?”
霍凝神色微然一顿,落座回去。
朱岁安眉眼黯然,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