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芙沉眸思索,终是点头。
明正卿有意再劝,“若是因你婆母或者旁人之故,你不必急着做决定。你婆母是个自以为聪明的,今日见曹家得势,后宫那位又偏帮曹家,便开始对你横眉冷目。待到宜人回来,让她吃点教训就是。”
明芙淡淡低头,未出声言语。
明正卿叹息:“整个盛京都知你是我明正卿的掌上明珠,当初多少高门大户都要求娶你进门,我都未曾点头。让你低嫁伯府,为父最主要是看重韩时正气浩然,心怀天下,心想这样的人总不会薄待枕边人。”
“夫君确如父亲所说,心怀百姓,忠正良直,我心中亦敬佩他。”
明芙微微摇头,“只是他于国家是栋梁,于我却未必是好夫君。”
“幺幺……”
“爹爹,”明芙低垂眉目,“若只有我二人便罢,即便各自无情,这一辈子只要能做到相敬如宾我亦知足。但他身后有曹家姑娘念念不忘,我实在疲于应付。”
明正卿哑言,“都怪爹爹,从前只顾忙于朝政,对你实在疏忽,宜人性子耿直,不懂亦不屑那些宅内争斗之事,什么都不懂就让你嫁入旁家,当真委屈我幺幺了。”
明芙笑道:“爹爹心有鲲鹏之志,凌娘子不拘内宅,更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女儿自幼得你们的教养和熏陶,若只把心思用在与人勾心斗角上,那才是对你们的辜负。”
“如此说来,你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仍旧浮肿的手指默默捏紧,明芙淡道:“若父亲不弃,我愿与韩时和离。”
明正卿道:“你是爹的幺幺儿,明家无论你何时回来,都是我明家最宝贝的女儿,你想回家便回。”
听他话落,明芙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明正卿沉默了,他自诩谋计深沉,事事尽在掌握,偏偏儿女的婚姻大事,他勉强不得。
沉吟片刻,他略略失神道:“和离的事你当真想好了吗?你现在才二八年华,以后的路还长,爹爹不忍看你以后受苦……”
“老爷,”佩宁跪地,叩首道:“老爷一心为姑娘以后考虑,婢子们都明白老爷苦心。只老爷再是爱女心切,有些事也不及我们这些整日陪在身边的下人看得真切。实不是姑娘意气用事,而是府中与宫中步步相逼,姑娘眼下除了和离已经无路可走。”
沉香见佩宁跪下,接着噗咚一声跪地,“婢子不敢瞒老爷,前段时日夫人特从请来谢姨母教导曹家姑娘,为她铺路洗清名声,现在夫人每日与曹府夫人姐妹相称,已然将曹家姑娘当儿媳看待,对姑娘则横眉冷对,若不是明家根基尚在,说不得早已休妻另娶了。今日太后娘娘……”
“沉香!”
明芙摇头,沉香与佩宁止声,退至一旁。
明芙轻道:“爹爹,和离确是我自己的心意,若我不愿,旁人如何逼迫也做不得数。”
明正卿知她是宽慰自己,拧了眉,终是没再劝,“你现在回府,要应对的事情未必比在韩家的少,明府的大门一开,各方人马定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到府中,你可应付得来?”
明芙想了想,“我知他们来意,应付得来。”
“你是一小姑娘,朝堂上的那群老东西若想为难也为难不到你头上,至多派后宅家眷在你这里探听虚实,若有人来,你不必顾及情面,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的,就一问三不知的将人打发便好。”
“女儿知晓。”
“好,好,那便无事,”明正卿满目爱怜,摆了摆手,“冷宫寒凉,女儿家莫在这种地方常待,回吧。”
“爹爹……”明芙点头,走至门口又三两步跑回来,扑进爹爹怀里。
佩宁与沉香不禁眼眶更红。
往日所见老爷,总是前簇后拥,风光无限。
如今在这杂乱破败之地,她们做丫鬟的都忍不住心疼,更何况姑娘。
明正卿拍拍女儿的背,明芙福身行了一礼,头也未回离开。
院中猫儿们吃干榨净,又四处窜开。
明正卿站在满是苔藓的空旷处静静出神,脑中回想起两个丫鬟刚才所说的话,唇角瞬间抹平。
明芙回到韩府,方进二门,便被惜居院里的丫鬟拦了路,“二奶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沉香心中咯噔一下,说道:“二奶奶刚从宫中回来,换过衣服便来。”
“二奶奶还是先过去吧,夫人已经等了一下午了。”
丫鬟挡在身前,不肯让步。
明芙微顿一瞬,提起精神,“带路吧。”
韩母早在屋中等着,一见明芙面色阴沉,“怎么回来这么晚?”
明芙心中微凉,未答她话,只是问道:“婆母寻我来何事?”
韩母见她这般不耐,心中更是不满,“韩时呢?”
“夫君?”明芙意外她怎会问起这个,“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