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爹……您怎能、怎能废了我的灵根?
“女儿不是天生的好苗子吗?
“第一次握剑时,灵气就能冲散满地落叶黄花。您记得吗?
“您抱着我,捧着我,带女儿从一座峰飞往另一座峰,说,女儿未来能到达比清霄宗更高的地方去。”
那是萧可第一次看见萧天赐那么兴奋的样子。
自从找回妹妹后,萧天赐总是皱着眉头。
萧可觉得,自己再苦学一点儿,说不定爹看见了自己的进步,会感到宽慰一些。
可当自己带着新剑招找到萧天赐时,等着她的却是冷冷的一瞥。
那目光好像在说:“你妹妹病卧在床,凭什么你就能有这么好的身体?”
凭什么?
“爹……”萧可语气颤抖,泪水不自觉盈上眼眶,“爹,求求你,别废了我。”
萧天赐幽幽道:“事已至此,谁敢为这孽子、孽徒求情,我一并处罚,绝不姑息!”
紫气堂上,一片寂静。
素日里相处的大师兄江寻枫,四师弟“耗子”,和其它的师弟师妹,竟无一人替萧可说话。
怪得了谁呢?只怪萧可,一心求道问剑,冷落了师门间关系。
妹妹萧药儿也总是说:“你一来,他们就不跟我玩儿了。”
把萧可从同门聚会中打发走。
而眼下,能救她的,貌似也只有萧药儿。
萧可颤抖着身子,膝盖骨在青石板上,磕出阵阵闷响。一声、又一声。
萧可在山间修行时,曾不慎摔落山涧,留了膝伤。
大夫终日为萧药儿绞尽脑汁,萧可也不好意思因为膝伤去打扰。
于是自己翻了点医书,找草药涂了。
没好透,留了旧伤。医典上说,不宜再磕碰,不宜跑,不宜摔打脚踢,不宜……
不宜跪。
她一路膝行至娘和萧药儿面前。
“娘,药儿,帮我求求爹……”
萧可的娘,包氏。叹了一声又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萧药儿欲言又止。
她平时总是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眉似蹙非蹙,好像有万般难事哽在心头,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她一脸为难地开了口:
“姐姐……你便承认了吧。你只要认错,爹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接着,又扭捏地,故作小声,却能让周围人都听见,道:
“姐姐不是说,【枯草阳回】随便一行字,就能让功力大增吗。
“姐姐还给我读过头三行:什么天道有常的,不以尧存,不以桀亡的……我也不懂。
“可姐姐读了那几行,功力也该增长个二三十年了,也够了吧。剩下的还给爹爹吧。”
胡说!
她哪里读过【枯草阳回】?
更别提知晓【枯草阳回】的内容!
萧天赐听得萧药儿这番话,心里更是确信,飞身来攥住了萧可手臂,怒目圆睁:
“你还想找谁求情?如果不是你偷了古籍,告诉了药儿,她哪里知道【枯草阳回】?”
萧天赐眼睛微眯,手腕一翻,一探,便按住了萧可的经脉。
“这是什么?倘若你没修炼【枯草阳回】,哪来的这股阳中带柔的内力?”
萧可急了,“爹,那是因为我修炼将到冲关阶段……”
未来得及开口,她便感到腕中一烫。
忽然间,身上像被扎了孔,无论怎么调转内力,总会从孔中泄露出去。
没有力气了。
萧天赐松开了萧可的手腕,萧可身子塌了下来,像一棵因虫蛀和腐朽而倒下的树。
十六年落花般的光阴,和未至的流水般的未来,全都烟消云散了。
萧可急促地喘了口气,觉得眼前发晕。
太累了。
练了十六年的剑,修了十六年的道,她太累了。
她需要一张床,能供她躺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说呢。
没来得及说自己的修行正处于冲关阶段。
这阶段,如果被强行内力入体,不光会导致灵根尽毁,还会导致心脉断裂,瞬间死亡。
废了灵根,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没人料得到吧。
会有人后悔吗?
萧可拼命睁大眼睛,却阻止不了视野变得模糊、狭窄。
她目光的最后一眼,是自己的娘。
“娘,我后悔了……”
下一世……下一世别带我来这个地方了。
“……可儿?”
紫气堂上,萧可的娘包氏,摇晃着女儿了无生气的身子,一遍遍轻声呼唤孩子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