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声,微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声,院中蝉鸣不断。
裴听听已经在裴声怀中睡着了。
兰嬷嬷反应过来,走到裴声面前伸手接过裴听听,“世子,老奴先带郡主下去了。”
裴声点头向兰嬷嬷示意:“嬷嬷辛苦了。”
兰嬷嬷诶了一声,“不辛苦不辛苦。”
她抱着裴听听朝外走,在外院门口处转身,给了恒王妃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没说话,过了几息,还是裴声先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姨母。”
恒王妃的眼泪还是绷不住了,在这一瞬间夺眶而出。
她哽咽道:“子吟……姨母,姨母对不住你。”
要是她早些发现长姐不对劲,早些知晓恒王的歹毒,长姐就不会离世。
裴声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拿起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着泪。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姨母……我不曾怪过你。”
恒王妃猛地抱住裴声,大哭起来,像当年受了委屈抱住长姐哭诉一般。
“你知不知道,姨母这些年多想你?你连信都不愿写,我便知道你在怪,怪我当年没有保护好长姐……”
“这十几年来,我总是梦见长姐,她总让我放下,但我连她唯一的孩子都没有保护好,我怎么能放得下!”
“姨母自知对不住你,可你……可你竟怨到连一封信都不愿写的地步,子吟,姨母心中难受啊!”
裴声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么多年,他没有向姨母写一封信,唯一的回信还是给裴听听起名。
其实他心里是怨的,怨着整个宣德侯府,为何对出嫁的女儿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他母亲死在王府。
但刚刚姨母抱住他痛哭的时候,他心里生了无数对姨母的愧疚。
当年的事情哪里能怪姨母,姨母本自顾不暇,还入了恒王府这个狼窝。
“姨母……是我错了。”
恒王妃松开他,摇摇头,“不,子吟你没错,换我我也会怨,但是子吟,怨久了,心中永有一块疙瘩。”
她顿了顿:“你此番回来,为何我没收到半点风声?”
裴声道:“是我不让舅舅写信的,我不想让他知道。”
恒王妃转念一想,是啊,要是自己收到信,定会早早准备,那他不也知道了?
恒王妃情绪稳定了一点,道:“长姐的院子我还留着,在那设了小祠堂,她的牌位在那,你去拜拜吧。”
裴声“嗯”了一声,将手帕还给恒王妃,“多谢姨母。”
裴声欲转身离去,又想到什么,告诉恒王妃:“此次我回来,可能待上一两年。”
然后快步走了。
恒王妃听到这话却是喜极而泣,她终于有机会弥补子吟了。
她在门口驻足许久,才想起来方才应该让婢女带子吟去的。
而另一边,裴声到了院子门口却不敢推门而入,当年他走的绝然,十几年未曾给母亲上过香,他怕看见旧物便思人。
裴声母亲黄氏乃是已经没落的宣德侯府庶长女,十七岁被宣德侯嫁与恒王。
刚成婚那些日子,二人也算是相敬如宾,过了几个月如胶似漆的日子。
但恒王逐渐没了新鲜感,就在外边风花雪月,被先恒王妃发现后假意安分了一段时间。
后变本加厉,在外养了外室,先恒王妃知道也无济于事,她寻不着外室的错处。
到了生产之日,外室故意拖着恒王,不让他归府,还欲掉包其刚生下的孩子,幸被人识破,此计才未成。
恒王明知此事是外室之过,却不寻外室错,反而时时指责先恒王妃善妒,不愿其他女子入府,导致先恒王妃在月中忧思过度,没养好身子。
恒王不敢把外室带回府,却将这懦弱换成罪名加到先恒王妃身上。
后裴声三岁,外室欲下毒加害,先恒王妃查出恒王的手笔,痛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生不如!
缘由是外室哄骗,肚中已有胎儿,诊脉为男,让恒王杀裴声,迎她之子为王府嫡子,而恒王也偏听外室之言,对亲子下毒手。
先恒王妃杀外室后,招恒王痛恨,被其禁足,三日未进食,差点丢命。
后恒王迎娶江州巡抚之女白氏为侧妃,恒王对先恒王妃已然不管不顾,任白氏欺凌她,先恒王妃的人都被他们寻由头打发出府,她身边只剩兰嬷嬷。
那时裴声三岁,因先恒王妃还在,未受白氏磋磨,后先恒王妃去世,白氏虐待裴声一年有余,恒王妃嫁入王府后才停止毒手。
裴声六岁时,在外打仗的舅舅将他接走,带到边塞教他习武,这一走便是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