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如期消失在了小县的上空。
联合国门口的“老议员”们,抖擞着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有人仰天长叹:又一天,又活了一天呐!在这同时他们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实实在在和莫名的幸福。
长相如鸡的那位老人,在经历了冷漠和打击之后,他变得规矩多了,他的行为和言辞不再像刚来时那么地激烈和格格不入。否则,这地方及这地方所有的人都不会接受他,那样他便成了让人永远讨厌的另类。
严酷无情的现实一次次地教育他,来到这里,就意味着微笑着向并不遥远的死亡之地开发。
一切都在不言中,不需要呐喊,更不需要像英雄那样去高呼口号。所有的一切告诉他静悄悄地离去,会留下一个好的名声。到了这个突破临界时的年龄,实际上已失去了纠正一切因失误导致的错误。
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允许犯一点错误,否则,会成为一种不良的事实流传下去,直接影响自己身后的下一代。相信,一定要相信,死亡像一只忠实的走狗无时无刻地伴随着自己的肉体以及虚弱的灵魂。就算心有余力也不能去折腾了,那样只会加快死亡的速度。
长相如鸡的人这样思考着,便会产生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此刻,他才真正理解坐在这里的人,原来都是那么地有内涵有定力,更可以说是恒心吧。这么推敲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们是那么地热爱太阳。
只有置身在太阳之下,他们才感到真正意义上的存在。长相如鸡的人也会回忆起从前,是的,从前是那么地色彩艳丽,以及和他相好过的那些温柔的女人们,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并无多少魅力,魔力,而是她们大多数人天生爱上当,并经不住甜言和蜜语的诱惑。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切都过去了,就像一阵风一样地吹过,大地上只留下一些粗浅的痕迹,实质上什么也没改变。想到这些长相如鸡的人就要全力以赴地抑制着内心的冲动,以及那些不着边际的语言。
安静,现在是安静的时刻,就像散了大戏的剧场一样。
长相如鸡的人平静地回到家里,那位小他十二岁的女人,总是伶牙俐齿,对生活充满了抱怨。她每天几乎都要向丈夫重复几句:我图了你什么?我这辈子到底图了什么?
长相如鸡的人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用一种教育和启发的口气道:图什么?我们那些不孝的子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我想你都六十多岁了,这点常识性的道理总该明白吧?
妻子仍然摇着头表示不能理解,丈夫劝她照照镜子,然后再好好想一想,那一天天总要重复几次的话还有必要再说吗?多让人心烦?多么地天真?多么地显得你没水平啊。
妻子哭了,从她那弓起来,并一抽一抽的背影中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丈夫冷冷地笑着,心想自己都忍让了她一辈子,现在她居然还来这一套。于是丈夫暗下决心,这回自己再向她说一句软话就是王八蛋、王八羔子和婊子养的。她的这些行为和毛病都是自己这辈子忍气吞声地惯出来的。
夜色在凝固了的眼神里匀速地流动着。
妻子那黏乎乎的泪水,在时间的匀速进行中已被干燥的空气耗干。于是她感到脸上有两条虫子爬着不动,很难受,真的很难受,丈夫舀来半盆热水,让她洗一把脸。
妻子明知那将是一件很舒服而痛快的事,但她仍坚持着,不按他指导的方法去做。丈夫并没灰心丧气,他认为她这样地倔强了一辈子了,马上改掉也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许她习惯了每天都千方百计地找着窍门让全家都不舒服,否则,就会觉着这天没过好似的。丈夫觉着这并没什么不可理解和意外的,天下的人如果都大彻大悟了,谁还当神仙是一回事。
关掉灯的热炕上,对疲累的人来说,总有一种上了天堂的感觉。
此刻肉体得到充分的放松,在精神的要求指挥下,肢体开始共同朝一个方向和最终的一个点上舞蹈,这一刻所有的抱怨都是那么地多余,就像身上的腰带、鞋、袜一样抛之一边。在精神的感召下,肉体上的每个细胞,都会猛地团结在一起,在每根神经上弹拔着。此刻,仿佛在热炕上看到一头老牛瞪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弓身较力。真实的语言在较力后的一系列动作中,如同出窝的鸟儿从被子下面飞出。
慢点,逞什么能呢?不要你这把老骨头了?瞧,越说你慢,你还越来劲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吗……哎哟,你个老不死的……哎……哟。天呐,你还没吃晚饭呢,我这就给你做。
简单点。
荷包鸡蛋龙须面怎样?
最好多加点香油和葱花。
......
虚掩着的门被一只匆忙的手推开,朦胧的月光下,一个男人的身影已有一半钻进了门里,门外只留下一条冰凉的半截腿,门里那张无法看清并不可想象的一张脸正在探讨着一桩不可告人的交易。
里面传来一种很不友好的声音:要进来就快点,没觉着这天气有多冷吗?听见没有?这里没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