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张遮所言,各位叔伯都很和善。看见她先是一愣,后来目光便落到两人交扣的手指上,登时便喜笑颜开了。
“你就是雪宁吧?”
坐在主位上的年老者发话。他满头白发,脸上有深深的沟壑,一看便年岁极长。但那双眼睛并不浑浊,十分明亮。
身上与张遮有如出一辙的儒雅与温和。
“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姜雪宁乖巧的走上前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张家如今辈分最高的人,也就是族长了。张遮昨天跟她提过。
张遮始终跟在她身边。
老者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温和的问了她几句。始终笑呵呵的,让人心生亲近之情。
他摆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快走吧!瞧瞧这小子,生怕我把你吃了一样。”他目光有意看向一边,虽在打趣,但依然十分和善,“小子,这下满意了吧?放心了吧?”
羞得姜雪宁偏开头去,双颊经不住的又红了。
但身边的人依旧面不改色。张遮笑意温和:“二爷说的哪里话?她容易害羞,遮多看着点罢了。”
被称作二爷的年长者只是没好气地哼笑一声,但脸上笑意愈深。
其他的叔伯婶娘也看出来他对姜雪宁的重视。也纷纷簇拥到跟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姜雪宁说着话。
姜雪宁到底是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长袖善舞,十分伶牙俐齿。
又有张遮在身边替她一一介绍,于是心下有了底。
一群人聊的其乐融融。
姜雪宁感受到善意,也不再扭捏。她说出来的话少见,逗得大家直乐。
这边聊了没一会儿。
张遮忽然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应该带宁儿见一见。”
姜雪宁愣了半秒,而后温顺的点了点头。
张遮于是出声道别。
临行前各位婶娘都亲切的塞了东西给她。
“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能入得了雪宁的眼的东西。就是各家准备的一些小小心意。”婶娘说话很诚恳,脸上还带着淳朴的笑容,因为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红,“我们这呀风俗就是这样,不给东西是对新儿媳的不满。莫要嫌弃。”
姜雪宁顿住,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凭下意识地反应,在下一刻便立刻握住了婶娘的手。她眼睛有些红。
“我来得及,没有准备东西。各位叔伯婶娘不嫌我无礼才是。”
“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就来,还准备什么礼物呀?”婶娘连忙摆了摆头,惊讶道,“是你来相中我们,又不是我们相中你。”
这里的人和张遮一样。
温和,纯良,有礼。
倘若人生而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又怎么能不一心向善呢?
姜雪宁忽然探上了自己的小腹。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这里孕育出一个生命呢?
如果她和张遮有一个孩子呢?
拥有这样好的父亲和亲人,她也会尽力给宝宝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东西。
她的孩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想到姜府,姜雪宁的目光暗淡了一些。她的原生家庭是如此的糟糕。她如何配为人母?她经历过,所以她不希望她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姜雪宁垂落眼,不敢再想。
张遮领着他去了一个小院。
也在镇上,并不远。小院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姜雪宁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山间的张大夫。他的院子,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的怡然。
“回来了?”
屋内走出一人,虽白发苍苍,但依旧精神抖擞。
姜雪宁顿在原地,一瞬间便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这,这不是前世那个太医吗?
“当年问你后不后悔。你挺直着背跟我说不悔。我还笑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陈义摇了摇头,但笑的很轻松,他目光温静,有着释然,“如今没想到我这把年纪,不然还跟着你们受了一次好运。”
他走近来,拍了拍张遮的肩,“行了。男人嘛,一辈子也就图这么几个瞬间。你这小子啊,以后都不会再被问这种问题喽。”
张遮还在轻声与他交谈。
两人握紧的手没松开。
姜雪宁还没回过神。
她听到了什么?
这太医,也重生了?
陈义回头看她,依旧郑而重之地作了一揖:“娘娘。臣今生弃了宫中之职,此一见,也算作是对前世最后的告别。”
他顿了顿,而后微微一笑,“天若有情,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预祝你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