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最后,张遮虽没回头,却仍旧没忍住,劝她道:“世上之事变幻莫测,而最好的往往就在身边。姜姑娘莫要深陷囫囵,拨云即可见日。”
姜雪宁没答他。
张遮又停了半秒,而后迈步离开。
燕临起势并用不了几年。她只要安然待在姜家,日后便会无忧。
*
张遮为什么突然就这样疏远了她。姜雪宁想不明白,回府后又默默流了场泪,可算哭了个痛快。
哭到最后,才突然发觉。
这一世她与张遮只能算作相识,奉宸殿过后,两人本就不该再有交集。
既然张遮可以听闻,自然也该知道她与燕临的风言风语。他那样好的人,怎会愿意与她过多接触。
死板。榆木脑袋。
姜雪宁骂了句。
又蒙着枕头大哭了一场。
哭她,哭张遮,也哭燕临。最后连谢危都哭起来了。
本该是燕萧两家结合所诞生的本朝最为显赫的一位公子,却因为义童一事流离失所。谢危也苦。
就这么昏昏沉沉倒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姜雪蕙来请她。
“妹妹?”
姜雪蕙隔了扇屏风,轻声唤她,“大相国寺去不去?这月祈求姻缘最是灵的。”
原本还死寂在榻上的人缓了半晌,最后还是伸出了一只手。姜雪宁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她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去。”
当然去。
她后来没再哭了。在院里闭门不出,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这么养养倒是还圆润了一些。但脸上的憔悴仍旧不减。
不知姜雪蕙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孟氏没有跟来,只是嘱咐了几句。对姜雪宁也难得有了个好脸色。
马车慢悠悠地往山上爬,卷起车帘,外边是山山水水树树。此时很早,山间还氤氲着雾气,不远处有溪水咕咚咕咚地流动声。静谧中多了一丝生气,鸟语花香,很是盎然。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当真是隔了一世。
姜雪宁平静地看着千层长阶,石板砌得齐整分明,但很窄,大约够三个成年男子一并通过,一路慢慢地蜿蜒向天际。
她经历了重生这样的事,早已褪去了前世的嘴硬与清傲。如今再站在这里,心里唯有繁琐复杂。
她这样坏的人,竟当真是被神明庇佑了一次。
“妹妹可要坐轿?”
虽说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些。但姜雪蕙也并不认为姜雪宁会愿意听从她心诚则灵的劝诫去一步步爬这般长的阶梯。
哪知姜雪宁却摇了摇头:“走吧。”
也算弥补上一世的放肆。
她嘲讽地笑笑。如此这样,姻缘岂不是求不得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样长的路途,还是保存体力为上。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太阳从东边慢慢快要移到头顶,灿烂的日光倾泻而下,气势磅礴又威严的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内,它的四周皆是葱郁的森林,这一点正红显得愈发神圣。
姜雪宁轻轻喘着气。
两人先是去正殿上了炷香,而后才往后院的姻缘树去。
上边已经飘摇了许多姻缘牌。
这个时节,少男少女是很多的。
姜雪宁也捏了一块起来。但没有像旁人那样写字。她走到树下,抬头望去。
有戏言说,挂的越高,便越灵。
因此下边这几根树枝上的姻缘牌竟是寥寥无几。
姜雪宁连字都不曾写,自然也不会再信这些。她转了个弯,最后停在一处还算顺眼的地方,将姻缘牌系上了上去。
然而当目光扫过一边时,却不受控制地停顿片刻。
几乎不受控制,她伸出手就要去够那块姻缘牌。在仅剩一指距离时堪堪止住。
不行。她要做个好人。
这种东西怎么能看?
姜雪宁开始轻轻地颤抖。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为什么不写字?
因为这长阶千层是为上世赔罪。再来求姻缘,却是太过贪心。何况人信神佛,若单单只凭一肚子金银利禄与红尘纷扰去祈求,又何必再说得那样崇敬?
拜而不求,才是敬矣。
当然,姜雪宁也并非有那样的精深。只是前世张遮曾与她提过罢了,觉得新奇,便记下来了。
再者。她也觉得,事在人为。
秉着这样的想法,她只图个好彩头,便没有写就挂了上去。却又偏偏瞧见了那样独特又俊逸的字。
写一手好字的人很多,练瘦金体的也很多,但将自己的风骨融进了瘦金体之中从而练就如此清隽之人,却太少太少。
姜雪宁只知道一个。
张遮。
她的眉头慢慢地锁起,只是沉默地立定在原地,注视着那块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