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明日见也没有见成,第二日起来,便有宫人来通传太后旨意,以宫中不安稳为由,将一众人等均请了回去。
姜雪宁有些遗憾。
但这次再回姜府,离燕临的冠礼也近了。
姜雪宁上一世的冠礼没有去成,那贺礼自然也没给到。这一世自然不能再错过。
她为燕临准备的贺礼是一柄剑。
约摸三指宽,陨铁铸成剑刃,有三分乌青的光华。样式极其简单,放在长长的剑匣里,分量却重。
去铸剑所取出来时,便迎面与张遮撞上了。
姜雪宁一愣,笑容先一步浮现。
上天也这样的眷顾她。上一世的错过,这一世的不能,终究还是弥补了。
“先生!”
她一高兴,就顾不上其他,手舞足蹈起来。一手抱着剑匣虽有些吃力,但另一只正挥舞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来。
直到张遮望过来。
他自然早就看到了她。从她身边那个丫头先一步出来时,心里隐隐约约便有预兆。只是他原不想与姜雪宁碰这个巧的。
“先生也来铸剑?”姜雪宁走近了。
张遮垂眼看她,回道:“是。”
“先生也习武么?”姜雪宁低头看自己的剑匣,思量着也为张遮铸一把,只是这样的款式却无论如何都不适宜了。
张遮也看到她怀中那个过大的剑匣,稍一思忖就能想到来源。他敛了眉,道:“为贺燕世子的冠礼。”
……?
上一世姜雪宁没有去,自然也不知道张遮有没有去。
但如今勇毅侯府出事,京城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唯恐避之不及,去的属实是太少。张遮与燕家既无交情,怎么也要去淌这趟浑水。
此事莫不还有变故?
姜雪宁搭下眼帘,舒了口气:“我也为此事而来。正是正午,先生用过饭没有?”
她说的倒委婉。
不过在他那一眼扫下来时,其间夹的寡淡让姜雪宁一惊,立刻在他开口前改了话口:“学生昨日谢先生只是言词而已。如今正好碰上,不远便是洗尘轩,先生可否赏光让学生聊表谢意?”
张遮原想直接拒绝的。奈不何姜雪宁反应得太快,倒让他的话没来得及出口。
如今听到,又沉默了半瞬。
这一世,若能让燕家免于像上一世那般鼎盛热闹之时满门抄斩,他与姜雪宁的这段露水之缘便也该彻底断绝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
去吧。张遮。这次不去,往后再不能有机会了。
张遮撩起眼皮看她。
姜雪宁还是那样,睁着一双水似的双眸亮晶晶地望过来,又殷切又祈盼又小心翼翼。
“……”
就当做一个了结吧。他想。
张遮垂下头:“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姜雪宁心头欢呼雀跃,连忙回身去吩咐跟着的婢女,“莲儿,快快快,去洗尘轩要一个包厢。”
唯恐张遮中途又道与礼不合,变了卦。
张遮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目光始终克制地追随在她身上。
说这多话,走这么远路,往常那样娇弱的姑娘,如今抱着剑匣却始终不肯让别人代劳,分明已经气喘吁吁,却始终没有吭一声。
那剑,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吧?
燕临,也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吧。
张遮一边想,一边感受着心里凌迟般的钝痛。像被一把尚未开刃的刀,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慢慢地磨着。
这迟钝的痛觉,跨越两世而来。
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
张遮握紧了手,又慢慢松开。眼里已渐渐地湿润。
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也许又从未拥有过。
从一开始就不清不楚。张遮,当初那样多的缱绻不明不白,如今,也不过是恶因结苦果,一切咎由自取,皆是应受之罚罢了。
洗尘轩——
“既是谢先生,那先生点。”姜雪宁将菜单推了过去。她嘴刁,只希冀着张遮不要点太多她不喜欢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张遮看了眼她,读出那点忐忑。他没推拒,接了过来。
姜雪宁忌口很多。
他慢慢地扫下去。一连点了几个她爱吃的,最后要了个汤,便罢了。
一边的姜雪宁却是暗暗窃喜。
莫不是天定良缘?
两人虽坐在一起,心思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只顾欢欣雀跃,仿若踩在软绵绵的云上,只觉多日忧愁一扫而空,心中念想再进一步。而另一个,也不过只是面上冷然,心中戚戚。
菜上的快,菜色很好,味道也很不错。
张遮先动了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