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议结果出来。
张遮坐在边上,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便起了身,朗声宣读出一二三甲。
诗会人少,每甲便只定了一位。
“三甲,沈玠。”
张遮念时,声音也板板正正,让人听着,就不禁想起他这个人也是如出一辙的肃穆。
他竟是这样的实诚。纸上写的大名,他便如实念了。对于旁人趋之若鹜的阿谀奉承,他不仅不随波逐流,似乎连具体是怎样的都不甚清楚。
姜雪宁默默地想到。
“二甲,姜雪蕙。”
张遮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毫无波澜。直到念到最后一个名字,他才罕见地停顿半秒,为每个人悬起的心奉上想象的留白。
“一甲。”
“姜雪宁。”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满座寂静,满座哗然。
其中只有燕临,从那个姜字出来时,便已经放肆地鼓起掌来。
沈玠,沈芷衣在他身边,也微笑跟着他一同。
最后,连张遮都放下手上的宣纸。双手合十,轻轻击了两下。
他眉宇间的气息太过冷冽,这样的动作与张遮很不相符。他生的那样好看,但不显得滑稽。反而起了一种诡异的鼓动作用。
掌声稀稀拉拉从各处响起。
“一甲之作。”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他念书时,声音有了间或起伏。也不再那样的冷硬。竟能听出几分抑扬顿挫的味道。将诗里的情感一路引到了现实!
“此作新颖独特,巧妙绝伦。遣词造句,优美大方。”张遮淡淡的将评语念了出来,整个人又恢复了那样的清冷,“若有异议者,可来提出。”
诗甫一念出来,那种微妙的气息浮动便消失了许多。
掌声逐渐变得热烈。
高朋满座,声色犬马。
姜雪宁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写诗的,总是对诗里的情感感受得完全,也总是对他人对诗的情感流露感受得更加敏锐。
旁人只说张大人念的好。
她却说。
张遮念到了她的心坎上。
张遮读懂了它,也读懂了她。
这当然是她心底深处那一点跃动着要跳出来冲破世俗藩篱的桀骜。
“这姜侍郎倒是会教女儿。”沈琅开怀大笑,他看向还怔愣着的姜雪宁,转头却对沈芷衣道,“这样惊才艳艳,芷衣还来求什么?好了。姜二,彩头还没拿呢。”
姜雪宁才如梦初醒,恍然回神。她随之起身,她先行了礼,对帝王道过谢后。才低声道:“臣女还未想好,可否届时再提?”
“这是你的彩头,自然是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只是却要选出一位先生来。”
姜雪宁动了动唇:“臣女选,张先生。”
沈琅并不意外。他又朗声笑起来,转头去瞧张遮了:“朕一猜,这姜二就要择张卿。其余爱卿太过严肃,倒让张大人都和蔼可亲起来。张卿可不许扫兴啊。”
张遮回身,颔首答道:“是。”
他还是那样,稀松平常,就这么应下来了。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应下她的救命之请时那样简单,仅仅一个字。
姜雪宁再次莫名听懂了他未吐露的,要合乎情理,合乎礼教,合乎律法……
这样简单,是对她的淡然。这样繁琐,是对她的限制。
却又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姜雪宁怔然了。张大人,张大人,重来一世,你为何还是这样好。
诗会还有两轮,便不轻不重地继续照常着。
姜雪宁得了最想要的,自然没有要再掺和的心思。便枯坐在一边,想起了前世的点点滴滴。
张遮起初应她时,是要说一番律法名目的。只是他这人原本就这样的肃穆,说出来的话即使冷硬,但并不让人觉得是枯燥的说教。因此并不让人生厌。
反而让人忍不住地将目光追随在他身上。就这么,安静地,爱恋地,看着他。
气氛没有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很平常。非要说个比喻,大约像姜伯游与孟氏待在一处时那样。
很安静。很静谧。
很好。
就像一对寻常夫妻。气息流动间盈着淡淡的岁月静好。
反而有些危险了。
“张遮……”
有一回。姜雪宁省亲,孟氏没给她好脸色,回宫后她刚应付完那多事的太后,转头又被沈玠说了几句。
以至于那几日都是恹恹的。
张遮却来见她了。
大概是看出她心情不佳,张遮说话的声音都放的轻缓。
姜雪宁懒洋洋趴在案上,再抬头看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