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赤华心中一片黯然。
窗下的“美人凭阑”随着从渗入窗扉的沁凉夜风悠悠起舞，恣意舒展着纤细的花瓣。辜赤华想起五年前随乐安县主入宫为王太后贺寿之时，避开御苑中的鸟语花香、人声鼎沸，在花园一角的流星亭中独坐穿花的少女。
辜赤华已经记不起永英公主清晰的容貌长相，只记得姹紫嫣红的园林中她的身影单薄而浅淡，似一陌花阴下孤独寂寞的白梨花。
她的面前是一个扁扁的篾盘，里面盛着紫色的丁香花，一朵朵小花从花穗上剥下，铺了满满一盘子。
她捻一朵小花，用银针丝线穿起，很穿就成了长长一串，围成一条项链。
“公主，这项链真好看。”辜赤华跪在石凳上，整个上半身趴在石桌上，直凑到永英公主面前。
“送给你，”永英公主微微一笑，薄薄的刘海发丝下，蛾眉秀目，明媚芳华。她将丁香花项链戴在辜赤华的颈上，“小心别拉扯，容易断呢。”
一整个午后时光，在放纸鸢、捉蝴蝶，下棋斗草，投壶秋千的欢闹声中，只有流星亭这一方咫尺之地岁月静好。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始终置身喧嚣之外，静默而坐。吹进亭子的风微有暖意，拂来了树影婆娑，落在人身上，似锦如绸。
次日一早，觉心遣人忙忙给辜赤华捎信，叮嘱她尽快来大兴善寺一趟。辜赤华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怕真有急事耽搁，便带着望柳出了门。
大兴善寺里香客如织，穿门过廊来到西跨院的一处清净小舍，正是觉心寄宿之所。
觉心见辜赤华到了，让小沙弥上茶，又吩咐道：“去把二弟叫过来吧。”
“怎么啦？是这孩子不听话吗，惹你生气了？”辜赤华故意逗他。
觉心没来由地脸一红，也不答话，回瞪了她一眼。
说话间，小沙弥把二弟领进来便离开了。
还是那副憨憨圆圆的可爱模样，身上换了窄袖圆领短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胖乎乎的团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端详起来竟是清秀了不少。
辜赤华瞧着喜欢，把二弟拉到身边，十分贴心地问：“在这里可习惯？觉心哥哥欺负你了吗？”
觉心知她又故意玩笑，清咳一声，“赤华，请你来是，是想问问府上能不能收留这孩子。”
“啊？”辜赤华一愣，斜眼看着觉心，“觉心哥哥，你不是说要他给你当书童吗？这么快就反悔了？嘻嘻，是不是嫌我们二弟吃的多，怕把你吃穷了？”
觉心脸上却绯红一片，嗫嚅了半天才将心一横，叹道：“哎呀，你别瞎说，我这里没法收留，因为，因为她是个小女娘。”
此言一出，辜赤华和望柳面面相觑，都是一怔。
“她，她是，她是女娘？”辜赤华着实不敢置信。
望柳忍不住插嘴道：“你不是叫二弟吗？怎么会女娘？”
“我是叫二娣……”
这下众人才反应过来，此二娣非彼二弟。
辜赤华将二娣翻来覆去转了好几个身，真不怪当时那许多人都没发觉，这孩子年龄尚小，又长得圆胖，的确有些难以辨认，不过细细看来，二娣的模样却有几分女孩子的灵秀。
辜赤华瞥见觉心尴尬至极的神情不禁掩嘴而笑，“觉心哥哥，你是怎么发现的呀。”
觉心立刻站了起来，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也变得有些七零八落，“你别误会，不是，不是，哎呀……”
辜赤华心底忍着笑，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哎呀，不必解释，还是我带回府里去吧。”
又对二娣温言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二娣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亮的，鼓鼓的脸颊涌起活泼的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