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下,屋门就笃笃被敲响了两下,睡在外间的望柳起身问是谁,屋外传来入画的声音,“五娘睡了吗?”
望柳披衣开门,见入画立在门口,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大半夜的不睡觉,又什么事儿?”
入画也不躲,轻轻揉着脑门道:“这是千儿哥哥托我送给五娘玩的。”说完把一个圆圆的灯笼似的小竹笼举到面前。
辜赤华隐约听着像是入画的声音,怕望柳又说重话,忙道:“入画吗?进来吧,我还没睡。”
望柳撩起床帐,入画便把小竹笼递给辜赤华。原来是一只极灵巧的微型灯笼,糊着薄透的云线纱,里面有什么东西忽明忽暗闪着光。
“这里面是什么?”辜赤华高高举起在眼前,稀罕地左看右看。
“是萤火虫。”
“千儿这小淘猴儿手可真巧,亏他想出这么个新鲜玩意儿,”望柳也凑过来仔细打量,竹笼只有巴掌大,却是用极细的篾子编成四方连续的海棠纹样,空隙里透出的萤光星星点点,自比那烛火柔和轻曼许多,“想是他以为五娘今日受了惊吓,所以做了这个玩意儿讨您开心呢。”
辜赤华心里一暖,对望柳道:“去拿些钱给千儿,代我谢谢他。”
入画连忙摆手,“千儿哥哥把灯笼给了我就回去了,他说不要赏,做这个也不费事,就想五娘能喜欢就行。”
入画走后,望柳将小灯笼挂在床顶的银钩上,重新放下帐幔,吹熄了灯烛。四周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目及之处的高处有一团小小的亮光,仿佛一轮倒影在水中的月。细碎的光从花纹透漏处溢出,照在床帐上点缀的珠粒上,漫射出不甚清晰的一片夜空。
辜赤华盯着头顶那片迷蒙,心思也随着晃动的光晕起起伏伏,脑海里浮现出显王马车里如星辰般的夜明珠,仙容长公主如花似玉的笑颜,景王扇子上流光溢彩的金碧山水,薛采薇蕴籍出尘的阮咸妙曲……还有他……被山风吹散的碎影汇聚成一个挺拔神秀的形象,站在那里,那满天明月光怎么就单单洒在他一人身上呢?
辜赤华想看得分明些,再分明些,可终究抵不过袭来的绵绵睡意……
那人此时,正身在太清历历、虫鸣啾啾的旅夜间,在一扇群星泻影的漏窗下独坐出神。星辉染上他俊朗的眉目,灯花轻爆,他的眼底迸进了点点笑意。
“笃笃笃”,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孙逍脸上来不及漾开的笑意倏忽而逝。
“是我。”
推门闪进一条黑影,正是封万泥。
桌上只燃着豆大的烛火,桌边对坐二人。
“交待你的事都办妥了?”同样的眉目,只是现在淬了灯火的眼里是冰封的肃穆。
“办妥了,这是城防图。”封万泥从怀里拿出一个蜡纸包裹,轻轻搁在桌上,“所有的据点都做了记号。”
看着孙逍从容不迫打开图纸细细查看,封万泥咬咬嘴唇:“那你的事呢?办妥了吗?”
“当然,”孙逍眼皮都不抬,“明天进营。”
“你怎么办到的?”封万泥有点不可思议,“万旗营可是亲卫……”自从孙拓被羁押,钟骁就迅速将自己的党羽安插进了各军之中,只有万旗营是个例外。作为燕皇直接统御的亲卫,万旗营在军中地位超然,万旗将军一职一直由世代效忠慕容家的玄氏担任。玄氏一族从不参与庙堂纷争,不结交朝臣、不培植党羽,极受信任倚重,因此钟骁始终对铁板一块的万旗营无从下手。虽然如今的掌管万旗的大将军玄昱、裨将玄北辰父子不是钟骁的爪牙,但要他们相助也绝非易事,孙逍这小子到底怎么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