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花溆,抬头便是一带粉垣,里面数楹清雅房舍,有千百竿翠竹掩映。辜赤华格外喜爱夏日的竹枝轩,尤其月色下竹影霏霏,细光溶溶,远远瞧着就生出阵阵沁凉之意。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个清亮的声音透着惊喜和雀跃朝院里喊了一声:“五娘回来了。”
话音甫落,门里涌出五六个丫鬟急急而来。还未到近前,辜赤华就认出打头身材高挑穿着桃红色褙子的正是鸣蝉,后面是神色焦急非常的望柳,入诗、入墨、入屏三个小丫头紧紧跟着。
辜赤华被簇拥着进了竹枝轩,关了院门大家才叽叽喳喳起来。
“五娘,您可回来了,这一日可把我们急坏了。”望柳提着灯笼给辜赤华照着脚下的路。
“你们都听说了?”辜赤华问。
“是,”鸣蝉轻轻用手护着辜赤华的腰,仿佛怕她随时都会摔倒一般,“是莹雪来传的话。晚上您回来和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爷去了瞻怀院,我们也不好跟过去,院里都急坏了。”
辜赤华握了握鸣蝉的手,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不必担心。”
说着一行人沿着曲折回廊进了屋,望柳忙领着小丫头们去准备洗漱用具,完了又过来和鸣蝉一道给辜赤华更衣卸妆。手上正忙活着,抬头见入画杵在一边正给辜赤华倒茶,心里的焦急担忧顿时化成了怒火,横着眉毛冲着她道:“你说你,是怎么服侍的娘子?平时看你呆头呆脑的,想着你跟着娘子出门长长见识也学得机灵些,幸而五娘没事,若有个长短,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话没说完,就被鸣蝉悄悄伸手扯扯了后衣襟打断了话头。
辜赤华转头看入画,小丫头眼里蓄起了两包泪,眼圈鼻头都泛了红,却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仍然把茶倒好。
辜赤华忙伸臂一揽,把入画搂进怀里拍抚着,又对望柳递一个颜色:“她年纪小,又少出门,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若执意要做什么她也拦不住啊。”抬手替入画抹了落在腮边的泪珠。
竹枝轩这些一二等的丫鬟们,鸣蝉成熟稳重、望柳嘴利心善,入诗、入墨、入屏个个伶俐聪慧,只有入画是个闷葫芦。有一次快过年了,大家都把新年要穿的衣裳拿出来熨烫。入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新棉袄烫破了一角。辜府的下人每年做几次新衣、什么时节穿什么衣裳都有规矩,年前新做的这一身正是过年期间要穿的,每人也只有一套,烫坏了哪有时间重做。过年不按规矩穿新衣服侍主家和客人肯定会被嬷嬷们责罚。入诗急得不知所措,也不敢声张,一个人躲在杂物间里悄悄抹眼泪,正巧被入画撞见。问明缘由,二话不说熬了两个通宵把衣裳补得齐齐整整。入诗要把过年得的赏钱给她表示感谢,她却坚决不要,还叮嘱入诗这事儿谁也别说。后来竟还是入诗自己悄悄告诉了辜赤华,她方才知道入画是这么个敦厚义气的个性。
望柳转念想了想,也后悔自己失言,便走过来拉了入画,真诚道:“入画妹妹是我错了,我太着急,错怪你了,就原谅姐姐吧?”
入画眼睛亮晶晶的,立刻咧嘴笑了出来,接着又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鸣蝉立刻伸手一手揽一个,“好了好了,姐妹之间可不许生气,我也替望柳给你赔不是。”屋里人都掌不住笑了,一时低沉凝滞的气氛立刻重新变得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