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的语焉不详显然搪塞不了长庆长公主。她上下打量着一边颔首垂目的辜赤华。少女乌黑的发髻用一柄弯月玉簪紧紧绾在头顶,窄窄的连云花纹骑装,缠一条同色素面束腰,越发显出身姿优美,态度从容。
长庆长公主心中深叹,老五这小子肯定是被这美貌小娘子迷了心窍,帮她隐瞒什么也未可知。便严肃了神情端出审视的态度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辜五娘,你来说。”
辜赤华看了一眼歪在藤编春凳上的杨钦。虽然身上覆着金绣辉煌的云纹斗篷,可情状仍颇为狼狈。
杨钦也正回望过来,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分明。辜赤华偏过头,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正准备开口回话,一个声音从人群之外响起,拖着威严的尾音:“显王殿下驾到——。”
众人回神,纷纷避让行礼,一人款步而来,如一艘劈波斩浪的舰船,仪态傲然。
皇四子显王杨钊,年纪二十五六,肩背挺拔,高大而魁梧,面色如一块幽幽的琥珀,在分明的棱角处反射着明澈的光。他的眼睛很独特,标准的丹峰眼,媚而长,眼皮上淡淡的暗影混合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原本黑白分明的情绪,只留下两抹琢磨不透的混沌与神秘。
长庆长公主深知杨钊极少参与各府筵宴,这次花宴虽然照例送了帖子却未料他真会出席。
杨钊冲长公主行了礼:“今日事务结束得早,特来给皇姑姑请安。”
长庆长公主忙还礼让座,杨钊身边随伺的侍卫周潭早已搬了张花梨木太师椅过来。杨钊落座,侧头便看见了一边自顾自啜着杨梅饮子的杨拂儿,敛目一笑:“原来小皇姑也在这儿,侄儿见礼了。”
杨拂儿早就换上了一件透明软纱半臂,内里细白绫齐胸裙上盛开着一朵朵笔工精湛的合欢。她身形未动,只将一双风流杏眼朝杨钊微微一睃,被杨梅汁子染成殷红的唇轻轻一挑,妖艳迫人。
杨钊迅速错开眼珠,将神情变化藏进眉骨下的幽潭里,又站起身踱到杨钦身边,背着手打量他:“五弟,你的骑术可是父皇亲授,怎么摔成这样。”
杨钦咬着后槽牙咧咧嘴:“不小心而已。父皇不是亲命四皇兄行监国之职吗,怎么有闲来此消遣?”
杨钊也不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诮,只问一旁垂手侍立的太医:“可有甚么要紧的吗?”
太医躬身回道:“殿下请放心。微臣已经检查过了,景王殿下身上的几处伤势轻微,只需敷药便可。脚踝处的伤较重,不过处理及时,最多一月也可行走如常了。”
杨钊点点头:“辛苦了。”
这时,长庆长公主的长媳韩氏领着丫鬟仆妇匆匆赶来向婆母回话,已经准备好了院落,安排好了几位太医。
安排仆从将杨钦抬去偏院后,杨钦扫视了周遭一圈,问道:“这马是如何惊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拂儿此时接话道:“是啊,咱们好好地在场上,怎么会突然惊了马?辜五娘,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到辜赤华身上,她挺了挺背脊:“是有人打中了我马匹的眼睛。”
一片低低的哗然如涟漪般迅速漾开。这么说来就不是意外事件了,是有人故意使坏吗?
长庆长公主惊讶不已:“辜五娘,你敢肯定?”
“是,我肯定。”辜赤华站在人群之中,像一只金瓶中的百合,美丽而稚嫩,有着初生牛犊般的不知畏惧,也有着骨子带出来的高贵与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