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林偕春来了没?”
“臣在。”林偕春心里发苦,那么多人上奏,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先被拿出来挨骂!这不公平。
朱翊钧拿着奏疏说道:“你上奏来说,说朝廷养京营百无一用,还浪费国用,理当裁撤革兵。那朕来问你,若是俺答汗,和土蛮汗再破关隘入寇京师,如何处置?朕去俺答汗和土蛮汗那儿磕头,说赶紧退兵吧,朕答应你们了,封你们为王,给你们贡市?”
林偕春沉默了许久说道:“陛下,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
“古之王者尊居九重、而控四海、薄海内外、靡不环向、而止帚令者、此无他故焉,惟德哉。自三代圣王、未有百年不变之制、所贵乎承之者、在善体其制法之心而不必拘其故,夫天下之事、不能无敝、敝则不能不变不通之、变而通之、以不失其旧、此其为善守法者。”
“今日京营靡费极重,裁撤京营,可谓是…”
朱翊钧当然能听懂林偕春在逼逼赖赖个什么东西,意思是天下之重就是德,有了德就有了一切,天天握着刀吓唬谁呢!
他一伸手打断了林偕春的施法,问道:“你打住,朕问你话呢,俺答汗和土蛮汗已经来到了西直门外,没有京营,如何处置?朕去虏营,求他们吗?”
林偕春俯首说道:“臣以为乡民联防,可使不法之徒销声匿迹,如有战事,便可以下诏令天下勤王。”
朱翊钧听明白了林偕春的提议,不住的点头说道:“朕听明白了,就像北宋那样,然后金兵到了汴梁城,皇帝被俘,你的意思是朕到时候也北狩去?或者像是唐中晚期那样,遍地藩镇割据,朕没事就四处逃窜是吧。”
“英宗皇帝北狩,最后得归,你猜是瓦剌人有恭顺之心,还是因为瓦剌人打到了大明京师,被打退了,不得不归还英宗皇帝?你这话说的,简直是可笑。”
“你的意思就是英宗时,天顺年间,解散京营,才是仁君、德君?”
“臣不是那个意思。”林偕春额头顿时升起了一层的冷汗,赶忙说道。
朱翊钧两手一摊,开口说道:“那你什么意思?”
“咱大明也不是没有解散过京营,英宗南宫复辟,解散京营,把辽东总兵范广的妻小家宅,赏赐给瓦剌人皮儿马黑麻凌辱,把范广的儿子范昇,发配至广西烟瘴之地,就因为范广击退了瓦剌也先入寇。”
“范广一死,东北的建奴李满住、董山等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最后闹到了成化年间,不得不再组建京营,对其犁庭扫穴,才安稳了几十年。”
“林纂修的意思是,咱们把京营解散,然后任由入寇,直到京师被围困,下令天下勤王?这可是嘉靖二十九年,和隆庆元年发生过的事儿。”
林偕春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都是汗,这小皇帝实在是太难糊弄了。
“陛下,臣以为国用大亏,再养京营,实在是靡费过重,也是为朝廷着想,还请陛下明鉴。”林偕春已经麻了,只能发动了我也是为了大明国朝!
朱翊钧嗤笑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财用大亏吗?以隆庆五年年末为例,是岁,户部计天下户口田赋之数,户仅一千万八千八百零五户,丁口止62537419人,田地四百六十七万七千七百五十顷一十一亩有奇,洪武元年,咱们可是有八百多万顷,到了隆庆五年,坏了,只有467万顷了。”
“你知道为什么国家财用大亏了吗?你是不知道,还是本末倒置、因果颠倒来糊弄朕来了?”
自从孝宗皇帝以来,朝廷都是按着467万顷收税,朝廷没钱是因为税基萎缩数十年,所以才养不起京营,而不是因为养了京营,而财用大亏。
朱翊钧打量着林偕春,他在判断,林偕春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糊弄他这个小皇帝。
只是看了半天,朱翊钧终于确定,林偕春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就是养京营导致了财用大亏,而让乡民联防,下诏勤王,是个省钱的好办法。
省钱是真的省钱,就是省着省着,把朝廷给省没了,把皇帝的脑袋也省没了。
“林纂修读史书吗?”朱翊钧发出了一句灵魂拷问。
林偕春万般无奈的说道:“臣不读史。”
“那怪不得不知道呢。”朱翊钧恍然大悟,原来是不读史,才出现了这种认知上的差距。
大明的风力舆论里有一种非常强劲的史学风向,那就是只需要读好四书五经,天下万事即可成。
这种社会现象,被后世命名为理学、心学化用史学,就是以理学或者心学的道理去理解史学,甚至干脆不读史,反正科举不考。
四书五经就完全够了。
到了嘉靖年间,能读到正史的,都寥寥无几,甚至连翰林都读不到全编,只需要学四书五经就够了,大多数的读书人,都是未尝睹全史,只需要学好四书五经就够了,为何要读史书呢?
此时仍在大宁卫督军的梁梦龙,感慨于这种现象,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