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外灯火通明,似是这风雪夜里在大地上燃起的一堆篝火。
我下了马车,便跟在长随身后从侧门入了府衙。
经过府衙前院时,听到了很多男人说话的声音,还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气。
长随解释说,大雪天满京城找人,官兵们都又累又冷的,郑府尹和谢将军便赏赐了银两、弄了些饭菜犒劳官兵们,让他们在前院屋子里暖和暖和、歇歇脚。
我便顺手从头上摘了一支珠钗给长随,让他得空再给官兵们加点菜。
绕过了前院,便是衙门正堂。
堂内正中跪着六个人,“明镜高悬”牌匾下坐着的应当就是顺天府府尹郑放。
郑府尹面前的桌案两侧,各摆着两把太师椅,左边坐着谢将军和我爹,右边只坐了一位,那人带着面具,将一整张脸遮蔽得严严实实,看他这紧身窄袖、腰间佩剑的打扮,像是个侍卫。
我对这侍卫生出了几分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见他的目光也向我看了过来,只一瞬就移开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莫名叫我想起了谢云深。
我的出现也引起了堂内其他人的注意。
我爹已经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带着我给上首的郑府尹见礼。
这郑府尹的眉眼俊秀,看起来应当是比我爹和谢将军都年轻许多,可他下巴上却蓄着一把长至胸前的黑亮胡子,显得他沉稳老道,便是与我爹和谢将军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输了气势。
前世时我与此人没有什么接触,只记得当年赵泊简成为摄政王后,这郑府尹并未像其他忠臣那样写奏折抨击他,而是老老实实继续当自己的官,倒是个不能轻易看透之人。
郑府尹受了我的礼,说道:“沈小姐来得正是时候,本官刚刚开始审案。请坐吧。”
“不必,我站在父亲的身后即可。”
我跟着爹回到他的座位旁,站在他的左后方,他微微转首小声与我解释说:“请你来是谢将军一力主张的。”
我点头表示知道。
毕竟我给谢将军写过信,请求他,若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定要传消息给我。
我又小声问:“那边戴面具的人是什么来历?”
“上元节九王爷落水前曾遭遇一名刺客偷袭,九王爷的侍卫追着刺客到了民乐巷后便没了踪影。所以九王府的人最近都在民乐巷附近查探,这个带面具的叫景元,是九王爷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他带人夜探民乐巷时跟我们遇上了,便要求来此旁听。”
原来如此。怪不得九王爷落水时身边无人,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啊。
为着不同的案件,却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了可疑之人,很难让人不把这两桩案件的幕后主使给联系起来。
我与爹这边交头接耳完毕,便专心看郑府尹审案。
关于那个班主的房中为何会出现谢小姐的衣裳首饰,那跪着的六个人,嘴里却有三种说法。
嫌疑最大的班主说,自己全然不知情,根本不知道谢小姐的东西怎么会在自己房里,他强烈主张是有人要陷害他。
负责掌管剧装的两个箱倌儿则说,他们收拾衣箱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发现里面有不认得的衣裳首饰,就拿了出来给了班主。班主觉得那衣裳首饰看着很贵重,打算拿去当铺换钱,就自己霸占了。
其余三人则称,他们看到班主今日从人伢子手里买了个姑娘,那姑娘像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身上的穿戴看着就很贵重。他们还说,班主带着那姑娘进了屋子,屋子里传出了琵琶声,响了好一阵才停。
“那后来呢?”郑府尹问那其余三人。
三人皆摇头。后来他们都回房睡觉了,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班主大喊冤枉,郑府尹二话没说就给他上了刑。
十个板子还没打完,那班主就改了口,说自己的确买了个姑娘。
他三十好几,前年刚死了老婆后就一直没讨到媳妇,就想买个姑娘做老婆。刚好听那人伢子说,有个会弹琵琶的姑娘。班主就想着,这姑娘既能给自己做老婆,又能在戏班里当乐师,很划算,就把人领回来了。
“小人瞧着这姑娘还挺老实,就没关着她……谁承想,她竟半夜跑了……”
班主说完,诚惶诚恐地趴在地上跪拜求饶。
“各位大人,小人真是冤枉啊!小人要是知道那是将军府的小姐,便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从人伢子手里买了她呀!”
“那你可知那姑娘是何时逃走的?”郑府尹问。
“小人不知,小人也是在大人们来搜查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如此一来,线索又断了。
郑府尹又再次询问了其他五人一些具体的细节。
粗略判定,那两个箱倌儿确实说了谎。他两人因着工钱太少跟班主有了嫌隙,便想趁机污蔑班主。而另外三人没有